火場太熱了,大家都已經堅持不住了。
陳十八拔出燕山,一腳踢暈衛無涯,将他扛在肩頭,阿寶又把翠容推過來:“快點快點!你輕功最好,帶着翠容走!”
紀柯羽受了傷,但還能勉強移動,這個時候竹隐也趕到了,她扶起紀太白,指向西邊:“那裡火勢小,我們從那裡離開!”
一行人灰頭土臉,死裡逃生,連着跑了五條街才找到一處荒屋藏身。
紀太白紀柯羽和竹隐都傷得不輕,三人排排躺在屋裡。
還好翠容機靈,剛才躲在屋裡時,她尋了一個小包裹,把要緊的金銀首飾和傷藥都裝了起來,現在正好給他們包紮。
紀柯羽負傷,但他還是堅強地爬起來,把翠容的小包裹撕成布條,牢牢地将昏迷的衛無涯綁了起來。
屋外,衛姜也受了傷,但是好在傷勢不重,她便四處尋找水源。
西南角有一個水井,衛姜将破損的木桶扔下去,準備打水。
底下的水估計也枯了,拉起繩子,隻覺得手中分量很輕。
剛準備拉上來,手裡的繩子就被人接了過去。
側目一看,果然是陳十八,他還蒙着眼睛,也不知他是如何看見的。
他将水桶拉起來一看,裡面隻有淺淺的一桶水。
陳十八又把水桶放進水井,他彎着腰:“阿寶……你的傷怎麼樣了?”
衛姜聳聳肩:“我沒事,你呢,迷神引還沒解嗎?”
陳十八拉繩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扭頭“看着”衛姜,雖然蒙着眼,可衛姜還是渾身不自在。
“怎麼了?你能看得到嗎?”
陳十八慢慢把那桶水拉上來,放在腳邊。
因為水桶的上半部分破了個洞,因此隻有半桶水,月亮落在水裡,明晃晃的。
陳十八摘下布條,仍然閉着眼睛,将布條放在水桶裡浸濕、擰幹。
他把幹淨的布條遞給衛姜,嗓音溫柔:“阿寶,煙熏難受嗎?你擦擦臉。”
衛姜胡亂抹了把臉,又還給陳十八:“我沒事,還好剛才那把火沒有真的燒到我們院子。”
陳十八閉着眼,重新洗幹淨布,也仔仔細細地擦拭自己的臉。
他站起身,感受着衛姜的方位:“阿寶,白日我遇到了穿山族族長,那位族長告訴我,迷神引有解決的法子。”
聽到迷神引有解決辦法,衛姜難得有些高興,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她踮起腳:“什麼方法?”
此時是後半夜,夜風涼絲絲的,蟋蟀躲在牆角唱歌。
月色銀白如紗,院子裡的老槐樹,影子被拉得老長,枝葉在微風中偶爾顫動,空氣中有木樨的香味。
少年的臉洗幹淨了,清俊秀氣,比他的劍還讨喜。
陳十八彎下腰,聲音很小:“阿寶,他說……是穿山族長說的,讓我……親一親你……就可以解開藥性……”
縱然夜色如墨,也能看到他的耳垂紅得要滴血:“我沒有說謊話,我是想着,若不解開,會有傷害到你的危險……”
衛姜久不回話,陳十八既尴尬又羞愧,他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我……我不是故意唐突你的……勾沉書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可能是他在騙我,我再想想辦法,等這裡的事處理好了,我去淮州找千秋閣要解藥——”
情急之下找的借口戛然而止,陳十八屏住呼吸,僵硬在原地。
他有頂尖的感知力,能感受到衛姜在靠近。
太近了,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青苔味道,那是剛剛清理水桶留下來的。
活了十多年,這是第一次跟其他人離得這麼近。她的氣息很平穩,既沒有緊張,也沒有刻意控制。
衛姜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陳十八的嘴唇上,他的唇形很漂亮,像花瓣一樣。
親一親而已,陳十八長得那麼好看,她也不吃虧。
她靠近了,輕輕貼上,蜻蜓點水。
心髒劇烈震動,陳十八不自覺挪動了一下腳尖,正好踢中水桶,濺出的水珠弄濕了他的衣擺。
衛姜很快退開:“你現在看看,迷神引還有作用沒,你還想殺我嗎?”
陳十八睜開眼,月色朦胧,衛姜就在他身前,神色淡定。
這張臉一直镌刻在他的記憶深處,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曾褪去。
陳十八聽到胸腔裡震耳欲聾的聲音。
他想,壞了,他好像……有很多點喜歡她。
見陳十八沒有動作,衛姜颔首:“看來毒解了。”
也不知是因為時間太久,藥性自然淡去,還是因為剛才那個親吻。
她提起地上水桶,朝屋裡走去。
推開門,門内動靜很大,幾人像是“嗖”地一下從窗戶邊躺到地上。
衛姜瞥了一眼窗紗,隻見那窗紗有四個整整齊齊的圓洞,月光透過破破爛爛的窗戶落在地面。
她放下水桶:“用井水敷一下臉吧,剛才烤了那麼久,估計大家都挺難受。”
翠容向她招手:“阿寶,快來,我給你包紮傷口。”
衛姜聽話坐下。
竹隐仗着自己離窗戶近,又鼠鼠祟祟地縮到窗戶邊,借着剛才挖出來的洞向外看。
陳十八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僵化了。
每個人在看熱鬧的時候總是很有耐心,竹隐就這麼有耐心地在那裡看了一刻鐘。
直到紀太白也爬過來看,還用氣聲問她:“怎麼了?小陳是不是高興傻了?”
竹隐搖頭:“不知道,總之很能站。”
兩人說話時,陳十八終于動了。
他慢慢仰起頭,今夜的月色特别皎白。
指腹不經意蹭過嘴唇,臉頰又染上一片绯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