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太白答道:“從慶城來,不知大哥要去哪裡?”
那男子喝着一碗燒刀子,酒香濃烈:“去天都。”
“天都可是好地方,聽大哥的口音是南方人,是去天都做生意嗎?”
男子擺擺手:“唉,不說也罷,老家又發洪水了,讨不了活路,拖家帶口的去天都投奔親戚,找口飯吃。”
此話一出,酒肆的客官都沉默下來,大家吃着自己的飯菜,間或聽到一聲歎息。
紀柯羽斟酌問道:“怎麼,南方又有洪災了?”
男子歎氣:“不說也罷,這年頭不好過,賦稅越來越重,實在活不下去了。”
聽到這話,東家連忙跑出來陪着笑:“客官,我這小地方,不敢談國事的。”
紀柯羽端起碗筷:“翠容,我同你換個位置,你那邊油煙太重。”
翠容一臉茫然,她并沒有覺得油煙重,但是紀柯羽已經起身,她也跟着換位置。
才走過去,身後那個男子開口道:“你們這群人,就是住在水井街的那幫人吧?衛姜是哪一個?”
寒毛豎起,翠容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她急忙躲到桌下。
“嘩——”
桌上碗盞碎了一地,紀柯羽扯住東家衣裳,一把将他扔回夥房裡,手中筷子擲出,那獨行的男子一個飛踢,将筷子踢碎,這三人竟然都是一夥的!
這裡地方太小,不能用長鞭,紀柯羽拔劍出鞘:“你們是什麼人?追殺我們意欲何為?!”
那夜他聽衛姜說了自己的身世,心中已猜出這是來追殺她的人,隻是借機多問一些信息。
男子冷笑一聲:“總歸是這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十一,去殺了那個不會武的!”
那個女人大概叫“十一”,聽了男子喝令,舉起峨眉刺朝翠容沖過去。
翠容慌忙擡起桌子阻擋十一,她一腳踹碎桌子,殺意不減。
竹隐斜刺裡出劍,一劍撩翻十一左手的峨眉刺,長劍倏地一抖,劍身如靈蛇昂首,貼身攪上。
峨眉刺到底短了些,在近身戰中吃虧,十一胳膊中了一劍,她連連後退至欄杆旁。
另一邊,兩個男子的武功更為毒辣,紀柯羽尚可應對,紀太白就吃力很多。
翠容從角落裡探出頭,小心撿起十一掉落的峨眉刺,然後扔給竹隐:“接着!”
十一才叫出“小心”兩個字,竹隐已經投出峨眉刺,正中其中一個男子的背心。
“啊——”他吃痛叫出聲,鮮血淋漓滴落在地上。
“初九!”十一沖過來一把扶住他,“初七,我們走!”
初七就是和紀太白搭話的男子,眼見兩個夥伴已經受傷,他應對不暇:“你們先走!”
此話一出,十一立刻帶着初九要離開。
竹隐橫劍在前,擋住二人的去路,十一咬牙支撐,身後又有紀太白圍攻。
“嗤——”
長劍貫穿初七腹部,他的劍術密不透風,紀柯羽無法留手,隻得将他重傷。
他還是注意留避開緻命處,想着留一條活口。
奈何初七看了紀柯羽一眼,眸中滿是決絕,牙齒狠命一咬,便在紀柯羽慌亂的目光中緩緩倒下,唇邊溢出黑血。
“他們是死士!嘴裡有毒!”紀柯羽大吼道。
竹隐猛地擡腳,足尖正中十一的下巴,一腳就将她踹暈過去。
而初九因為受傷過重,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态。
竹隐去看紀柯羽:“師兄,你受傷沒?”
紀柯羽甩了甩手上血珠:“皮外傷,不礙事。”
紀太白腿上也有傷。
翠容站起來準備出去:“馬車上有藥,我去拿。”
竹隐拉住她:“等會一起去,怕有埋伏。”
紀太白努了努嘴:“死了的這個還好處理,這兩個怎麼辦?”
紀柯羽皺着眉頭,顯然也覺得棘手:“要不弄死?”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竹隐舉手:“先審問過再弄死吧。”
紀太白附和:“給他們吃點軟筋散,問得出來就問,問不出來就扔運河裡。”
這個法子考慮得比較周全。
幾人把店家喊出來,他戰戰兢兢的,眼中含淚:“好官人,好大俠,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願獻上錢财……”
他吓得渾身顫抖。
紀太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别怕,我們不是壞人,壞了你的生意,實在對不住,這點銀子是賠給你的,這些鍋碗瓢盆都沾了血,也别用了。您這段時間帶着家裡人避一避,過段日子再開門吧。”
店家将信将疑,見他們扛着屍體和昏迷的死士走了,這才放下心,打來溪水,沖洗酒肆裡的血迹。
其實他會一些拳腳功夫,在這山間開了十幾年的酒肆,什麼沒有見過,怎麼會害怕死人?
隻是這樣好心的人确實不常見。
店家哼着歌洗地闆時,不經意擡頭,一雙黑靴闖進視線。
他心裡一緊,連忙擡頭,見是一張清秀俊朗的臉龐,忙道:“公子買酒還是打尖?小店火熄了,隻有酒,沒有菜。”
衛靈垂眸,以一種令人不适的表情俯視店家:“方才這裡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