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着黃沙,吹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傍晚太陽西垂,才有消停迹象。
周光霁和林寒一直呆在帳篷裡,哪裡都沒去。周光霁視線緊緊黏在林寒身上,寸步不離。
林寒知他心裡難過,翻出市集上買的水果,洗淨切好端給他吃。
周光霁看看碗中的水果,是他平時愛吃的,但是他連林寒什麼時候買的都不知道。
林寒遞來叉子,往日笑意盈盈的眼睛此時寫滿擔憂,又不想被周光霁看出,笑着說:“您吃點水果。”
周光霁知他想什麼,接過叉子沖他笑笑:“我沒事。你怎麼買這麼多我愛吃的呀?也要買你愛吃的啊。”
“我不愛吃水果,”林寒解釋完對周光霁俏皮地眨眨眼,“我得寵粉啊。”
小周總臉又紅了,磕磕巴巴問:“寵、寵粉?我嗎?”
“對啊。”林寒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燈光下眼波流轉,勾人似的直看向周光霁心底,“我的小粉絲。”
周光霁頭垂得更低,不敢和林寒對視,發燙的臉恨不得埋進碗裡。
“不難過了?”林寒問他。
“本來就不難過。”周光霁哼哼唧唧,“就是覺得那麼多人的心血,就這麼沒了。”
“一場大風而已,就這麼刮沒了。”
周光霁垂下頭,眼中充滿落寞與悲傷,不理解為什麼努力的結果是一無所有。
但林寒知道,因為那叫成長。
成長就是從無所不能的蓋世英雄變成我做不好的庸庸碌碌。
“一會我陪您去把沙坑填齊好不好?”林寒平靜又溫柔地問。
周光霁點點頭,又想到他的小雞,失落看一眼餐桌上空蕩蕩的鐵籠。
“小雞……”林寒也想安慰他,但這樣惡劣的天氣,雞一旦出了帳篷,隻會兇多吉少。
周光霁反過來給林寒一個安心的笑,證明自己沒事:“回去讓我哥再買一隻。”
話雖如此,可看向籠子的眼睛還是充滿難過。
林寒看看外面的天,天空仍是昏沉一片,風卻停了。他轉頭望向周光霁,興緻勃勃:“我們去填坑吧?”
“好。”小周總多愁善感卻好哄,穿上沖鋒衣拿上鐵鍬乖乖跟在林寒身後。
沙塵暴過後,地上萬物都覆了一層沙。老舊油漆廣告大巴車變成土色,帳篷頂落滿沙礫,一望無際的黃沙中連幹枯的植物屍骸都不見蹤迹。
好像整個世界被沙淹了,空曠、寂寥、無人。
周光霁第一次感覺,人在大自然面前這樣渺小,連一場小小沙塵暴,都抵擋不住。
但人類也很偉大。周光霁跟着林寒爬上沙丘,紮下去的麥草方格依然堅|挺,像方格地毯平鋪整個沙丘。
雖然長草的地方被黃沙掩埋,未紮草的地方被狂風吹成空洞,但那些生長植物根系的地方,淩亂的根牢牢抓住地表。
用盡全力将沙黏在一起。
周光霁内心滾燙,熱血沸騰,抓起鐵鍬越過林寒,直奔空洞。
用鐵鍬鏟起旁邊多餘的沙,填進镂空的洞中,讓沙土重新掩埋小樹根部。
林寒去家裡拿些水,在周光霁填好土後澆下去,兩人共同渴望着樹的成長。
太陽完全落山,沙漠陷入黑暗,林寒收收東西喊周光霁回去。
周光霁最後看一眼黑暗中的樹,拿上鐵鍬,和林寒一起回帳篷。
“我今晚和你睡。”周光霁說。
林寒意外但很快答應:“好。晚上想吃什麼?”
“都可以,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做粥?”
“可以。”
兩人一前一後,迎着營地帳篷外的燈光,掀簾進帳。
林寒做晚飯,周光霁給他打下手。
林寒說做粥,周光霁就以為他是要淘米在火上慢炖,像做玉米糊糊一樣。
但沒想到,他直接從多啦a夢塑料袋翻出兩個鐵罐罐,打開拉環倒進鍋裡放在瓦斯竈上加熱。
周光霁問:“這是什麼?”
“八寶粥。”林寒絲毫不覺人設崩塌,認真給周光霁解釋,“有點像飲料,可以打開直接喝,但今天刮風氣溫下降,我把它熱一下。”
“神奇!”周光霁自從和林寒錄制節目,就像打開新世界大門,見了太多以前不曾見過的東西。
“等粥熱好,我再炒個菜,我們就吃飯。”
周光霁坐在折疊椅上看忙前忙後的林寒,突然想起他那句“我從來運氣不好,所以我經曆的一直是這樣的事情。”
問他:“你是什麼時候會做飯的?”
林寒驚訝:“您怎麼想起問這個?”
“随便聊聊,”周光霁說,心裡卻在想:更了解你一點。
“十歲。”林寒回他,“媽媽不在家,自己就會了。”
周光霁心疼,他知道林寒家境不好,沒想到不好到這個地步。
“阿姨一定很喜歡你,聽話懂事,善解人意。不像我,天天被我哥打。”周光霁由衷羨慕。
林寒微垂眼睑,看不清眼中神色,嘴角似笑非笑:“可能吧,她以前挺喜歡我的,現在……我也不知道。”
“怎麼?你這麼好,她還能不喜歡你?!”周光霁一副“誰敢不喜歡我偶像,我和他拼命”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