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公司後我每天加班看我哥以前簽的文件，試圖從他的成長路徑裡學到些什麼，但是很不幸，我沒有天賦，我哥當然的很多決定我現在都看不明白。”

“後來林寒回來了，我以為是他信任我了，結果不是。他依然愛我，想和我在一起，也依然不相信我。正是因為能清晰地看見我們之間的喜歡和不信任，所以才覺得……無解啊。”

周光霁掐掐眉心：“我沒辦法讓他相信我，又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他不信任的喜歡。”

許斯儀沉默許久，久到周光霁已經自我開解完畢，正打算跳過這個話題，突然聽見他開口說：“光霁，其實有件事我沒告訴你。”

“嗯？”周光霁發出疑問。

“林寒的合約沒有簽。”許斯儀抿口酒解釋，“确切地說，他沒有簽經紀約，隻簽了‘你一定要為他預留’的古裝劇男二的影視約。”

周光霁：“你們行業内的專業術語……”

許斯儀翻個大白眼：“就是說，他不一定想當演員，但他願意為了你演戲。他在讨好你，傻子。”

周光霁：……

“我知道。”周光霁想起那句“聽說發燒時那裡很熱”，啧了一聲，“但是問題依然存在，不是誰讨好誰就可以解決。”

“唉，算了。”許斯儀歎口氣，起身拉開門，背對周光霁對陰影中的人說，“機會給你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陰影中的人微微一笑，露出志在必得的眼睛：“謝啦，許總。”

會所包間燈光昏暗，周光霁坐在沙發一角，像是等候多時。林寒勾着穩操勝券的笑，不疾不徐走近，而後蹲下身體，伏在周光霁膝上，用頭輕輕蹭了蹭，楚楚可憐望向他，似撒嬌似抱怨：

“您還在生氣嗎？是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把您留在機場不辭而别，下次再也不會了，您原諒我好不好？您都好久沒理我了……”

周光霁托住他的小臂用力一提，把他扶了起來。林寒順勢坐在他旁邊，修長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與他小臂纏繞、手掌相扣。

周光霁垂眸看一眼兩人相連的手臂，沒有動。隻是語氣冷淡地說：“林寒，我們分手了。”

林寒乖巧讨好的笑意僵在臉上，像是沒有聽清周光霁說的話語：“您，您說什麼？”

“我們分手了。”周光霁說，“我知道你為了見我一面做了很多努力，但是林寒，我們并不合适。”

“您不喜歡我了嗎？”林寒肉眼可見的慌張，細長濃密的睫毛不停顫抖，像是要被丢棄的小孩，緊張又無措。

周光霁冷靜不近人情的臉上露出一抹輕柔笑意，他摸摸林寒的頭，溫情道：“不，我一直愛你。哪怕我們分開，我依然愛你。”

不知道哪個房間，隐隐約約傳來低沉傷感的歌聲，斷斷續續播放着：“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我懷念的，是一起做夢；我懷念的，是争吵以後還是想要愛你的沖動……”

林寒死死抓住周光霁的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光霁無聲歎氣，将手輕輕抽了出來，笑着說：“沒關系的林寒，就算不是男朋友，我還是你的小粉絲呀。以後遇到事情還可以找我，我不會不見你了。我還有事情，先告辭。”

周光霁說完，起身準備離開，與林寒擦身而過時，手腕再次被握住，林寒顫抖無力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媽媽沒了。”

周光霁擡起的腳頓時停下，眉頭狠狠皺在一起。

林寒的手緊緊抓住周光霁的手腕，頭卻始終沒有擡起，沒有和周光霁對視一眼。

周光霁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那麼惱火，怎麼會有人用這種事博同情？！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周光霁問。

林寒低下的頭輕輕地點了點。

周光霁一股無名火油然而生。他掐住林寒的下巴，強迫他擡頭，盯着他的眼睛惡狠狠說：“林寒你記住，永遠不能把自己的軟肋交給别人。我也好，以後的其他人也好，軟肋就是軟肋，不會變成盔甲。輕易裸露傷口換不來同情，反而會給别人傷害你的機會。明白嗎？”

林寒被掐得脖頸泛紅，眼角流下生理性眼淚，可憐兮兮地點頭。周光霁吸口氣，放開被他掐紅的下巴，惱怒又無可奈何：“走吧，我送你回金域灣。”

林寒不敢再說，起身跟在周光霁身後，又忍不住小心翼翼觀察。

周光霁還在氣頭上，沒好臉地說：“看什麼？！”

林寒立刻收回眼神，沒多久又忍不住地看。周光霁對着玻璃上的倒影狠狠瞪他一眼，兇神惡煞：“想說就說！”

林寒緊張愁苦的臉瞬間放晴，期待又謹慎地問：“您送完我還回去嗎？”

“再議。”周光霁面無表情回答。

“那您還在生氣嗎？”林寒低下頭，聲音有些難過。

“沒有。”周光霁用手指碰碰車窗上落寞的剪影，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弧度，“林寒，你喜歡我嗎？”

“當然。”林寒立刻擡頭，像害怕周光霁不相信似的激動證明，“我非常非常喜歡您。”

“那你覺得我喜歡你嗎？”周光霁說。

“喜歡。”林寒馬上回答。

“喜歡你多少？”周光霁說。

這次林寒沉默了，他回答不出。因為他不知道。

周光霁将視線從玻璃窗上收回，又轉身投向林寒秋水盈盈的眼睛中：“以前我一直覺得，愛要尊重、理解、支持，我也一直是這麼做的，盡可能理解你、尊重你、支持你，對你予求予取。在最開始發現你并不沒有那麼信任我時，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你的愛表現得太少，讓你沒有安全感。”

“所以我給你更多的決定權，給你更多寬容讓你去感受我對你的好，讓你更有安全感一些。我想告訴你，不管你怎麼樣，我喜歡的都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設定條件。但是剛剛，我發現我錯了。”

“你不是不信任我，也不是不愛我，恰恰相反，用‘母親離世’這件事來挽留正說明你很愛我。但是林寒，你自己呢？就這樣将傷口明晃晃遞給别人，你不怕被人更狠地紮上一刀嗎？”

“又可能你相信我不會傷害你，那你為什麼不相信我能接受全部的你呢？”周光霁漆黑透亮的眼睛在車燈的照耀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碎光，仿佛漫天星光指引林寒回家的路。

“是因為你不愛你自己啊，林寒。”

“因為你不愛你，所以你覺得我也不會。可是林寒，我喜歡的就是你，所有的你。”

“既然你不愛自己，那便把他給我吧。”

“我來教你怎麼愛你，以及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