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次日醒過來的時候是被人壓醒的,睜開眼睛一看,鄰家的少年腿壓在他身上,自己人在床上躺着。
床間帷幔的裝橫不是熟悉的樣式,房間中被人細心點了助燃的香,一套衣服架在衣架上,看樣式是外袍。
直起身,嫌棄的把少年的腿推下去,身上隐隐約約的疼讓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昏了之後還被人下了黑手。
桌案邊,那人頭靠在屏風上,呼吸清淺。
沒有看見軟劍,也沒有看見煙鬥。周瑜猜測那些東西大概又被他放到了袖子當中,至于袖子裡面大概會有些什麼,周瑜猜不到。
——真的是難得的在生死之間走了一趟,要放在以前,有人當着鐘遇的面對他展現殺意的下一刻,他袖子裡面的筆就會刺穿那人的咽喉了。
孫策這個智……者,昨天晚上還真的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和他共處一室?
“有事?”
鐘遇睜開眼睛,袖子中的手随時準備動手。
湊的太近了。他目光克制不住的往周瑜脖頸上面去,思索着從哪兒下刀不至于讓周瑜的血濺他一身。
“有藥嗎?”周瑜直視着他的眼睛問他。
仿佛又回到一年前他們辟雍的時候。
“要哪種?”鐘遇從袖子裡面掏掏掏,掏出一堆小罐子,袖子裡面有術法,很方便,适合帶一些小東西。
周瑜理直氣壯,他抽出煙鬥來抽了一口,煙霧半點都不避開的吹到了鐘遇臉上,“治療你下黑手的藥。”
鐘遇噔噔噔的後退好幾步,直接倒在了屏風上——掌握巫的力量之後,他對于氣息也更加敏感,普通煙草的味道對于他還是太刺激了。
“小白!!!”鐘遇要告狀!
他捂住口鼻,袖子中拿出的瓶瓶罐罐也顧不得了,跌跌撞撞就要跑出去,“小白——”
你家周瑜抽煙喝酒在學宮大晚上彈棉花擾民開學第一天打了身殘志堅的人家公子最後一天差點幹掉同學!
周瑜手疾眼快的扯住了鐘遇的衣角,也沒有注意腳下,被散落的瓶瓶罐罐絆住,失去重心——
“怎麼了怎麼了?”
小白聽着聲音打開房門。
看清門中情況之後,呆滞了一秒。
下一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關門道歉,“對不起打擾了!”
媽呀。
小白捂住了自己的臉,下一刻,她以平生最大的勇氣打開門,氣沉丹田,“未成年還是要克制啊!初中高中不能談的!!!”
鐘遇強撐着伸出手,“我要告狀!!!小白我要告發——”
周瑜捂住了他的嘴。
可惜他不太清楚自己母親的腦回路。
所以他道,“好的。母親,我們打鬧的時候會注意的。”
清楚大學生腦回路的鐘遇眼神驚恐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掙紮,眼神示意小白看過來,别信他!别信你兒子!曆史上的周瑜是小喬的!咱們别随便改變曆史啊姐!
你家周瑜後面可是和小喬在一起的啊!!!
這可是周瑜啊!
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的周公瑾诶!
我嘎嘎亂殺的時候也沒有想着要拆cp啊!!!
小白——
給點默契啊小白!
鐘遇眼神期待。
“漢室居然果真好這一口嗎?”
小白捂着臉喃喃自語,被沖擊到的她沒有注意到鐘遇的眼神求救,她關上了門。
陷入懷疑人生,懷疑自己,懷疑基因,懷疑曆史。
門内的鐘遇也在懷疑人生。
是我的眼神還不夠明顯嗎?你剛才在說什麼小白你怎麼又把門關上了啊小白?!
“周公瑾。”鐘遇咬牙切齒,“你從我身上下去。别碰我。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亂答些什麼?!”
他的白發鋪散在地上,剛剛周瑜扯着他衣袍的時候摔倒,鐘遇下意識轉身扶了一下。
這一扶就出了事。
周瑜這家夥帶着慣性順手也把自己扯倒了。
鐘遇看情況不對趕緊偏頭,左側脖頸被觸碰。
他整個人渾身一抖,緻命處距離人的齒舌隻有一段距離,或許還算不上一段距離,隻有一層皮。
猛然間,他下意識想要下手為強,一隻手已在滑出指間一方小而鋒利的刀片。
兩人的發絲垂落在一起。
發絲很長,垂落在一起有一種綿綿不休的意味。
——小白打開門就看見自己兒子倒在自己老鄉身上,發絲垂落混雜在一起,衣衫不整,自己兒子聽見動靜擡望過來。
清冷的眼睛中看不出多少的情緒,平靜的不像第一次,但是在鐘遇開口說話的時候捂住了老鄉的嘴,眼中倒是可見一絲慌亂。
老鄉……老鄉,對不起,老鄉沒有注意到老鄉的眼神,默契度不夠。
周瑜覺得沒事。
……不就是自己嘴碰到了鐘遇的脖子嘛,以前又不是沒有咬過。
血液流過舌尖,卻并無太多的味道。
比不得鐘遇流出的淚,卻也比巫血可控太多。
——鐘遇的眼淚很苦,但是很有用。
一顆下去活力滿滿,比他咬上半天脖子都有用。
但是周瑜也從來沒有看見鐘遇落過淚。
當初嘗了一口還是鐘遇從他自己耳邊拆下來硬塞給他的,後來也沒有見過,或者見過,但是下次再見的時候又沒有看見了。
說起來,鐘遇耳邊現在還沒有打耳洞,以前周瑜對于鐘遇身上唯一的鮮豔顔色記得很清楚,在耳邊,一串被穿了的紅珠子。
也不知誰給他串的,簡單的很,紅繩穿過耳垂,末端一顆紅色的珠子垂落下來,簡單的仿佛和他一身素的衣裳相得益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