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惜取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鐘遇聽小白後兩句,便依着窗口探出身來說全了,末了又說,“白君喜歡?”
“自然喜歡。”小白大方點頭,她又問鐘遇,“你不喜歡嗎?”
“我不喜歡。”鐘遇搖頭,他晃着煙鬥,目光也随着煙的上升飄灑而飄忽不定,“但是我喜歡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他從窗口跳了出來。
身上的配飾劃拉的作響。
宴席上的人便看見他踏過雪地,翻進了廊中。
“借用一下琴。”他對周瑜說。
“白君和我有緣。”鐘遇抱着琴笑起來,少年風流,不過此時此刻,“贈白君一曲——此刻折花去,莫負昔時昨。”
那是随意彈奏的曲子。
沒有曲譜,很歡快。
應該是……歡快的吧。
少年的指間如同飄飛的白羽,唇角帶着笑,他垂眸看着琴。
最後一聲随着雪落落下。
院角一隻紅梅落下——白玉一般的手執住梅枝,他抱琴執梅,院中雪地無痕——
鐘遇朗聲笑,那笑當真是肆意極了,“折花自當折,來人,此花放白玉瓶中,贈白君。”
下人端出白玉瓶。
今夜有月,院中已落一層白雪。
紅梅投入白玉瓶。
他抱琴,指間劃過琴弦,發出連聲一顫,已經是琴聲末尾。
深色的木,玉脂的手,青色的袖。
突聞一聲琴接續——
“長兄今日難得興緻彈琴,怎麼不和我這個做妹妹的合上一曲?”
唐簡抱琴踏雪出來,她的手指搭在琴上,眉眼笑的漂亮,耳邊的銀墨色蘭花——鐘遇目光停留了一會,到底沒有問。
雪地彈琴自然風雅。
但是鐘遇可是要溫度不要風度——更别提讓自己妹妹和自己在雪地裡面彈琴了。
房中燃燒的炭火讓整個房間都暖和極了,房間裡面對坐彈琴的兩人水平自然高超,鐘俞看着情景氣的臉都圓滾滾的。
令狐茂一戳,一邊就扁下去,一邊就鼓起來。
偏偏鐘俞是一個很好逗的孩子,除了在鐘遇面前表現出孩子氣的那一面,其他時候很穩重。
小白湊到鐘俞旁邊去戳他另外的一邊臉。
周瑜抱着琴,琴在鐘遇進來的時候便還給他了,如今鐘遇彈的琴隻不過是普通的一把琴。
——并非好琴,而是随意的一把琴。
可他擅制琴,也擅琴,為何不曾有一把好琴?
流水的樂聲,彈琴的人心情平和的不可思議,合奏的人也溫柔的如同洩落的月光。
可彈琴的兩人,無論從哪種程度來說,都不是什麼良善的家夥。
廣陵王和着樂聲開始跳舞。
随着舞步,樂聲也變換成了配合她舞步的樂聲。
莊重而不失潇灑。
西涼的少女安靜的看着,繡衣樓的副官喊了幾聲要廣陵王注意一下樓裡面還有需要完成的工作,孫策眼睛亮晶晶的看廣陵王跳舞。
唐簡眼睛看着琴,她允許自己放松這一刻。
鐘遇閉着眼睛,他沒有把目光投向這兒的任何一個人,心神順着琴聲。
周瑜的琴放在桌案上,他挑着煙鬥去看了鐘遇一眼——并不顯眼,因為不少人,包括他的大部分的目光在廣陵王那邊,長輩在玩鐘俞。
樂聲來到高潮,燈燭的火也恍惚一陣。
廣陵王舞步急切起來,鐘遇的琴也急切起來。
他睜開眼睛,去看廣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