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渺驚訝地“啊”了聲,之後也沒再問。
她能看得出來,這次他們倆好像真的決裂了。
顔渺安慰說:“别太難過啦。”
穆聽梨笑笑:“我沒難過。”
顔渺瞥着她的側臉,嘟囔道:“你要是難過肯定不會表現出來。”
穆聽梨又翻了一頁練習冊,什麼都沒說。
是啊。
就算她再難過也不能影響到學業。
*
晚上穆聽梨放學後,乘車來到了俱樂部。今晚客人出奇的多,她忙得不可開交。
中途她好不容易有時間喘口氣,擰開瓶礦泉水,喝了口。
溫靜書走到前台:“聽梨,下班後有空麼,阿姨想請你喝杯咖啡。”
這兩天她已經找了穆聽梨好多次,但她全都拒絕了。
“抱歉,阿姨,晚上我沒時間。”穆聽梨還是溫聲拒絕。
她放下礦泉水瓶,轉身要走。
溫靜書望着她的背影,忽地出聲:“天璇小時候被繼母虐待過。”
穆聽梨腳步一停,回頭:“……您說什麼?”
“他被關在小黑屋裡,快兩個月。”說到這裡,溫靜書眼角泛紅,語氣變得格外艱難:“期間他向我求救過,可我忽略了他的消息。”
……
溫家和段家的祖輩是戰友,兩家關系一直交好。溫靜書十六歲那年,父母意外去世後,她被寄養在了段家。
段終易年輕時英俊潇灑,長相結合了柔美與粗犷,光憑長相就吸引了很少人。
其中就包括了溫靜書。
段老爺子又有意撮合兩人,溫靜書和段終易步入婚姻後,很快懷了孕,她便順勢退出了娛樂圈。
段老爺子得知消息後,馬上請了好幾個人專門照料她的飲食起居,而這時的段終易對她也是照顧有加。
小段靳嶼是在衆人期待和愛的環境下出生的。
他在溫靜書的教導下,既活潑又懂事,多才多藝,是個長輩見到都會誇的程度。
溫靜書後面幾年的婚姻生活平淡而又溫馨,轉折是在段靳嶼十歲那年,她發現段終易出了軌。
應該說,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他出軌,但為了兒子,她沒有馬上戳破。
隻是某天晚上,小三打電話過來挑釁,說自己懷孕了。
第二天,溫靜書拿了一紙離婚協議書遞到段終易跟前,極為平靜道:“我們離婚,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隻要天璇。反正你有其他女人,也不差這麼一個孩子。”
說這句話她并不是意氣用事,而是認真考慮後的結果。
她這些年存款不少,養個兒子沒有任何問題。
彼時段老爺子已經去世,段終易早已坐穩了盛世集團的掌權人。
他居高臨下地淡道:“天璇你帶不走。”
溫靜書知道以段終易的本事,她在離婚官司上,肯定打不赢這個男人。她沒再和他争,也沒再提離婚,在家繼續帶着段靳嶼,過好自己的生活。
小孩子其實很敏感,這時候的段靳嶼早就發現了父母婚姻狀況出現了問題。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低着頭,若無其事道:“我想跟你,媽媽。”
溫靜書頓時紅了眼眶。
她打算就這麼閉眼過下去,等段靳嶼十八歲再說。
溫靜書是個潇灑自由的女人,愛得起放得下。既然段終易外頭有了很多女人,她也不會虧待自己,開始參加各種社交宴會。
在一次商業活動上,她認識了個法國男人。兩人一見如故,興趣相投,後來他們經常相約出去。
一日夜裡,溫靜書和法國男人看完畫展回到家,一打開燈,她看到了坐在客廳的段終易。
段終易從身側拿出一沓照片扔在了溫靜書的跟前。
溫靜書随便掃了眼,都是她最近和另一男人在一起的近照,但彼此很有分寸,并沒有親密舉動。
段終易冷冷說了句:“男人出軌和女人出軌不一樣。”
這句話如同壓斷溫靜書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聽得簡直想發笑:“有什麼不一樣?”
段終易沒解釋,起身離開。
溫靜書掌心漸漸收緊,冷聲說:“段終易,出軌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麼。”
她确實很喜歡那個外國男人。
但是她是喜歡他身上的朝氣、熱烈、浪漫。
壓根不是什麼男女之情。
正如她所說,出軌是件愚蠢的事。
她自己又怎會做蠢事。
段終易完全不這麼想,之後嚴格把控了溫靜書的社交和日常,無論做什麼都有人監視和看控。
她像隻被困在精緻牢籠裡的雀,徹底沒了自由。
溫靜書知道段終易這麼做并不是因為愛。
他隻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他需要一個完美,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的段太太。
溫靜書就這樣在壓抑沉悶的環境下過了幾個月,她的精神狀态快要崩之時,她向段終易再次提出了離婚。
段終易像審視犯人般看她,問:“和我離婚是為了你的那個情人?”
溫靜書聽得發笑:“你覺得我現在過的是一個人過的生活麼?段終易,我是人,不是提升你價值的工具物!”
段終良并不在意她這段時間的頹敗,命令般地說:“天璇你帶不走。”
溫靜書一字一頓:“我不要他了。”
原本應該在房間裡睡覺的小段靳嶼,靜靜站在樓梯上,聽完了全程。
……
溫靜書離開段家别墅的那天,天上正好飄起了點細雨,她還沒走出家門,小段靳嶼就沖了出來,死死拽着她的拉杆箱。
“媽媽,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溫靜書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天璇乖,媽媽過段時間回來看你。”
可不論她怎麼哄,小段靳嶼還是死活不撒手,溫靜書也流着淚,但是她沒辦法,她必須離開這個家。
她用力掰開他的手,坐上了車。
小段靳嶼迎着雨追在車的後頭,哪怕摔了跤,他還是重新爬起來繼續追。
溫靜書下了狠心始終沒叫司機停下。
小段靳嶼眼睜睜地看着車輛越來越遠,他最後停了下來,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
他知道媽媽離開是因為父親,是他背叛了媽媽。
小段靳嶼和段終易的關系越來越惡化,矛盾爆發是溫靜書離開半個月後,段終易帶了個懷孕的女人回家。
段終易讓他喊那女人為“媽媽。”
小段靳嶼看都不看她:“我隻有一個媽媽。”
段終易臉色冷下來:“這麼多年供你這麼好的條件,不是讓你和我對着幹。你親媽已經去了國外,不會再管你,以後她就是你的媽媽。”
小段靳嶼狠狠瞪着男人:“我媽是被你逼走的!你是個混蛋!”
段終易火氣驟然上來:“你再給我說一遍!”
旁邊的女人叫何青穎,她連忙拉住男人的胳膊,安撫道:“孩子還小,又剛離開了親媽,有點脾氣是應該的。”
“應該?”段終易怒道:“都叫她那個親媽慣壞了,以後你好好管管他。”
何青穎溫順道:“好,我會的。”
她拉着小段靳嶼回房間,小孩掙脫不了女人的手,回頭喊:“我媽才不會不管我!”
小段靳嶼是被何青穎甩進的房間,她一改剛剛的溫柔神色,一張漂亮的臉變得無比猙獰。
“從今往後,我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要是敢給我甩臉子看,沒你好果子吃!”
何青穎将房門一甩,并鎖了起來。
小段靳嶼摸出抽屜裡的手機,立刻給溫靜書打去了電話,可半天都沒人接。
他又給她發了短信,可到了隔日溫靜書才回的消息。
溫靜書回複:【天璇,媽媽也想你,但媽媽最近很忙。等寒假的時候,媽媽一定來看你。】
小段靳嶼盯着被鎖住的房門,繼續發短信,可那頭再也沒消息了。
此時正值暑假,何青穎換了段家别墅的所有保姆,她白天将小段靳嶼關進黑屋裡。
等段終易晚上回家,再将他放出來,又轉換成了一副慈母形象。
無論小段靳嶼怎麼朝段終易告狀,但男人壓根不信。
一個月後,何青穎的孩子突然掉了。
原因是她知道段終易出軌了,那個女孩比她年輕,比她漂亮,前兩天段終易連出差都要把她帶上。
她一時傷心過度,腳下沒走穩,孩子沒了。
而段終易對此事也沒有過多的關心,依舊在外面花心成性。
沒了孩子的何青穎成了個真正的瘋子,她将段靳嶼關在小黑屋裡,又踢又打,嘴裡充滿怨毒的語言。
“就是你克死了我的孩子!”
“你為什麼不去死!”
“你去死啊!快點給我死!”
……
穆聽梨聽到這裡,緊緊握着咖啡杯,心裡止不住的心疼。
“後來呢?”
“後來……”溫靜書低下頭,眼眶漸紅:“天璇有一天偷偷拿到了手機,他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報警,而是打電話給了我。”
“我當時在國外準備開一家珠寶公司,隻是公司起步階段,肯定存在許許多多的困難,我每天壓力很大,情緒很不穩定。所以天璇給我打來電話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朝他發脾氣……”溫靜書像是愧疚到了極緻,語速極慢:“我讓他聽爸爸繼母的話,然後挂了他的電話。”
女人的眼淚終于沒忍住掉了下來,穆聽梨給她遞了張紙巾,但溫靜書沒接。
“何青穎很快發現了天璇的手機,打他打得更狠,好在雲澄有天過來看他。”溫靜書哭着說:“如果知道會這樣,我肯定不會離開他。”
穆聽梨盯着她微低的頭,輕聲問:“當時段靳嶼的傷勢怎麼樣?”
溫靜書的尾音發顫,半晌才慢慢出了聲:“很嚴重,一雙手差點廢了。”
悅耳清脆的風鈴聲就在此刻傳入耳中,穆聽梨順着玻璃,看向了外面。對面的甜品店伫立在寂寂夜色中,燈光氤氲,可頃刻間,光線全部熄滅。
整個空間是那樣的黑暗。
穆聽梨閉了下眼,幾乎發不出聲音。
她不敢想,一點也不敢想,那麼小的段靳嶼在黑暗不見光的環境下,是怎麼熬過一分一秒。
他當時受了多少苦,才讓溫靜書用這樣悲傷的表情說了“很嚴重”這三個字。
到底怎麼樣的傷,才能讓他的雙手差點廢掉。
溫靜書從身側的椅子上拿出了禮品袋:“後天就是天璇的生日了,麻煩你幫我交給他。”
穆聽梨呆呆地說:“可是我和他……”
“去跟他和好吧。”溫靜書打斷他的話:“我明天九天的飛機離開,以後也不會輕易出現在他的面前,未來你們争取考到一個學校。”
穆聽梨抿唇,沒有回答。
晚上溫靜書回到酒店,拿出手機,給段靳嶼發了條消息。
【天璇,對于重視的女孩子,不要随便發脾氣,她的話也一定得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