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聽梨那頭更是安靜得過分,良久,她說:“就這樣吧,時間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好好休息。”
她挂了電話後,起身開了窗。
夜風夾雜着細雨落在穆聽梨的眼睛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指尖、她的身體、她整個人都輕輕地顫抖起來。
房間裡一片黑暗,隻有路邊昏暗迷蒙的燈光漏了進來。
穆聽梨看着地上收拾好的行李,其實段家人說的那些話沒錯。
而且,她以前就答應過段靳嶼爸爸會離開,現在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穆聽梨躺到床上,抽過被子直接蓋過了頭,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
可她還是一夜未眠。
接近早上六點,她忽然聽到門外震天響的敲門聲。
緊接着門外傳來熟悉的嗓音:“穆聽梨,開門。”
穆聽梨恍惚了一瞬,又恢複了清明。她剛走到門口,手指放到門鎖上,又重新縮了回去。
她不敢開門,怕一見到段靳嶼,她所有的心理防線全部崩潰。
“……你怎麼來了?”穆聽梨額頭抵着門:“你身體還沒恢複,趕緊回醫院。”
段靳嶼那雙不滿細密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門,幹裂的嘴唇發出嘶啞的聲音:“說清楚,為什麼好端端地轉了态度?”
“都說了沒理由。”穆聽梨的肩膀顫抖,強逼着自己說出那句話:“段靳嶼,你能不能别來煩我了。”
門外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段靳嶼立在門口,許久沒說話。
他是那樣的張揚跋扈,連槍口抵着他,都不曾有一絲動容。
可此時他低下了頭,褪去了所有驕傲,問:“……姐姐,能不能開門,讓我見一面。”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氣息也逐漸微弱。
穆聽梨隻感覺鼻頭一酸,但還是努力忍住了眼眶中打轉的淚,故作平淡說:“你回去吧。”
窄小的樓道如同一座牢籠,長長而凄厲的車鳴聲響起,穆聽梨始終沒打開那扇門,所以她也不知道段靳嶼最後什麼時候離開。
等世界安靜下來,她拖着行李箱,離開了陵宜市,與這裡的所有人和事斷了聯系。
後來她沒填北都大學,而是填了南城的南大。
穆聽梨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段靳嶼,直至Rebellion樂團出現在大衆視野裡。
漸漸她從很多人的口中聽到過段靳嶼的名字,也在很多地方見過他的海報,他的報道、他的演出。
她以為随着時間的流逝會将他淡忘。
直至某個下午,穆聽梨走到公交站台,瞥見了他新代言的海報。
不知為何,她瞬間紅了眼眶,朝着海報揮了揮手:“好久不見啊,天璇。”
……
穆聽梨從未想過還能和段靳嶼重逢。
她怔怔望着面前的男人,思緒逐漸拉了回來,不由叫出了他的名字:“天璇。”
段靳嶼愣了愣,“咔哒”一聲打開手中的易拉罐,薄唇揚起莫名的弧度:“嗯?”
穆聽梨想到他剛剛的話,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更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
不管怎麼說,當初是她丢下了他。
“沒什麼。”穆聽梨的聲音變得很低。
段靳嶼也沒再開口,兩人就這樣在靜默沉悶的氣氛裡吃完了一頓飯。
穆聽梨前去結賬,段靳嶼戴着帽子和墨鏡,兩手拎着沒吃完的打包盒,跟在她的身後。
看到賬單底下四位數的數字,穆聽梨倒吸了口涼氣。
她忍着肉痛,準備掃碼付錢時,又聽見段靳嶼說:“喂,再給我打包兩隻烤鴨。”
穆聽梨盯着他手裡的打包盒:“你手上的食物就夠你一個人吃好幾天了,再說這些食物放不久,夏天很容易壞的。”
“誰說我要吃了。”段靳嶼臉上毫無愧疚之色,懶洋洋地說:“我是打包帶給樂團成員,他們現在還在排練着。”
“……”穆聽梨噎住,合理懷疑他是故意的。
段靳嶼勾着唇,饒有興緻地觀察她的表情,好像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怎麼?不行麼?”
一想到過去的那些事,穆聽梨忍了又忍,小聲嘟囔着:“行,你開心就好。”
于是今夜穆聽梨花了好幾千吃了頓晚飯,老闆頓時笑得合不攏嘴,臨走之前,還送了好幾瓶飲料。
走出店外,穆聽梨看了他一眼,問:“這下有沒有開心點?”
段靳嶼揚了揚眉:“還行吧。”
看他的樣子,大概是滿意了,于是穆聽梨說:“那我回去了,再見。”
段靳嶼喊住她:“這裡離地鐵口還有段距離,我開車捎你過去。”
時間不早了,穆聽梨腳步停住,沒拒絕:“好,麻煩了。”
車停得不遠,上車後,穆聽梨順手将塑料袋遞給段靳嶼:“這些飲料你帶給他們喝吧。”
段靳嶼沒推辭,不過從袋子裡拿了瓶可樂給她。
穆聽梨伸手接過飲料的時候,發現瓶子底下還多了張紙質的、像是什麼門票一樣的東西。
她低頭一看,果然是他的演唱會門票。而且,還是前排vip位置。
Rebellion樂團演出門票現在一票難求,如今票價更是被黃牛炒成天價。
穆聽梨趕緊說:“不行!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
段靳嶼側過身,整個人逼近過來。
眼前的俊臉逐漸放大,穆聽梨睜大了眼,背脊緊緊貼着背椅。
段靳嶼将她壓制在所構造的逼仄空間裡,視線淡淡地掃着她:“穆聽梨,如果你敢把門票轉給黃牛,你就完蛋了!”
他的氣息凜冽,語氣陰冷。穆聽梨卻并不感到恐懼,隻是眨了下眼,沒忍住說:“你什麼時候有動不動威脅人的習慣了?”
“我一直都這樣。”段靳嶼挑起嘴角,略微壓低了聲線:“隻是現在懶得裝了而已。”
“……”穆聽梨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知道了,不會把門票給别人的。”
段靳嶼冷哼一聲,拿過她身側的安全帶,幫她扣了起來。
穆聽梨愣了愣:“謝謝。”
段靳嶼沒理她,直接啟動了車輛。
後頭有一輛面包車立即跟了上去,坐在副駕駛的男人盯着手中的相機,激動道:“卧槽!剛剛的畫面全都拍下來了,這條消息如果發出去,鐵定要爆!”
坐在主駕駛的男人白了他一眼:“那還用說麼!也不看看我是誰!”
“話說回來,之前有記者跟拍了好幾個月,也沒拍出什麼東西來,段靳嶼今晚的消息你到底從哪裡得到的?”
“秘密。”
男人又來回翻了翻拍下的照片:“靠,我才發現,段靳嶼身子擋着,哪個角度都沒拍到女孩的正臉啊。”
“你個蠢貨,到底怎麼拍的?”另一男人罵道:“不過也沒關系,光段靳嶼幫人系安全帶這事,就足以上個熱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