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矛盾的,他既不想許哥打架,又看不得許哥在别人面前低聲下氣。這仿佛是一個死局。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或者說,他不願意承認——是因為許哥為了保護齊光而向李振東低頭,這個點讓他如何都跨不過去。
不想承認也沒有用,這個小孩确實帶給他危機感了。
但他又實在看不起這樣善妒的自己。
白樹閉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擰着眉頭,幾秒後又睜開:“我就是見不得你要給這種貨色陪笑臉!”
“我今天給他個面子,是因為他需要這個台階下,不然他們不會放過那兩個小孩,畢竟還是學生,随便怎麼一鬧就可能被處分甚至退學,沒必要。”許哥知道白樹是為自己好,他為剛剛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抱歉,一邊解釋一遍無意識地擡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臂。
說到底,白樹其實是喜歡齊光的,這孩子跟許哥年輕時候有點像,仗義直率,處理事情又有分寸,看着挺桀骜不馴的一個人,初次見面卻乖乖聽許哥的話叫自己“白哥”,怪有意思的一個小孩。
雖然對齊光的印象很好,但他也抑制不住失落。他越喜歡齊光這小孩,内心就越煎熬。
他越來越感受到,自己不再甘心現在毫無突破的生活,他想要許哥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己正在被什麼所折磨。
他沒有動彈,就這麼擡頭看着許哥,半晌後,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主要是因為齊光吧。”
許哥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皺着眉頭垂下手,轉身向前走去,“因為我是老闆!”
樓下的1984離不了人,許哥沒法送齊光回家,最後還是白樹将他帶回家照顧了。
跟許哥紅了臉,不代表要牽扯到無辜的人,白樹向來拎得清。
齊光酒量不差,但也頂不住被那群人輪番灌,他在白樹家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渾渾噩噩撐起身子便看到床頭放着幹淨的睡衣,還有一杯牛奶。他早就聽說過白樹是gay這件事,但還是驚訝于他這麼細心。
不過白樹這個人一點都不嬌氣,也沒什麼怪毛病,比那些直男心細體貼,齊光對他印象特别好,尤其他還是許哥那麼信任的朋友,雖然認識不久還不算特别熟,但齊光總有一種他是自己人的感覺。
喝了牛奶,他把杯子拿去洗,結果出了卧室就聽到白樹在打電話,不知道電話對面是誰,隻聽見白樹語氣很急。
“可能是我太貪心了……我真的很讨厭自己現在的樣子,學姐,你為什麼不罵我幾句?”
齊光一驚,匆匆回了房間。
他無意偷聽别人的隐私,故意在房間發出動靜,好讓白樹意識到自己醒了。
很快白樹電話就結束了,腳步漸漸靠近,門被敲開,他臉上仍是慣有的溫和表情,問齊光感覺怎麼樣,頭還暈不暈。
“還好,我酒量沒那麼差的。”齊光說。
“你跟那個葉星同學,關系很好?”話鋒轉得急,白樹問出口才意識到突兀。
“還……還行吧。”
白樹從來不是八卦的人,卻發現齊光神色略有緊張,忍不住又好奇起來:“我看你對周添那些同學都挺冷淡的,沒想到你會為了葉星跟那幫人拼酒。”
齊光無奈笑了笑:“葉星酒量太差了,我不幫他擋酒,他這會兒能被那群人弄進醫院。”
白樹眼眸微闊:“你們怎麼招惹上了李振東那群人?”
“說來話長,他手下那個阿黃之前騷擾過帥小芸,被我打了,還有那個陳輝還猥亵過一個學姐……”齊光及時停住,咬牙道:“反正那群人都他媽不是人,欠收拾的貨!葉星之前就為此揍過陳輝。”
沒想到這倆小孩這麼有正義感,不過也不奇怪,能被許哥瞧得上眼的就沒孬的。
白樹沒再繼續打探,接住他的話頭往下聊:“李振東那幫人确實低級,他不像許哥那時候因為講道義有責任心而被大家公認當了大哥,李振東那群人就是地痞流氓,什麼龌龊勾當都幹過,吃喝嫖賭樣樣不落,據說他們之前在别的場子鬧事還出過人命,不知道怎麼處理的,李振東倒是全身而退了。”
齊光臉色漸漸沉重:“略有耳聞,所以以後你們盡量避免跟他打交道。”
白樹歎了口氣:“沒辦法,做娛樂場所躲不過這些人。”
第二天,許哥背着個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滑稽書包,手上提着新鮮的肉菜和水果登門給白樹道歉,說自己不該吼他。
許哥一道歉,白樹霎時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垂着眸子接過他手上的袋子,整整齊齊放進冰箱。
許哥殷勤地在旁邊幫忙,又把書包打開給他看。
“我還托朋友給你找了些學習資料,之前你過了初級會計師,我就看你沒繼續學習了,我知道這邊酒吧開業太忙,你自己的時間很少,以後我會對酒吧的事情多上點心,你别把學習落下了。我聽說還有中級會計師、高級會計師,你學習這麼好,肯定可以都考過的。”
許哥像個被等待誇獎的小孩,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地看着他。
白樹苦笑,欲言又止。
他知道許哥一直耿耿于懷他之前缺席高考的事情,但凡發現他一絲學習的苗頭便拽着不放,偏執地為他鋪路搭橋,一個勁督促他繼續學習,希望他有脫離了自己也能生存的技能。
他沒說什麼,乖乖收下資料:“我會看的。”
齊光聽到外面的動靜,從卧室出來。
“許哥,帶這麼多菜呢。”
“帶再多還不是我做飯,”白樹假裝抱怨,将遙控器丢給他們,“你們自己玩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