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煞白,腦子裡回蕩着剛剛那個小孩的話。
“許哥被捅了刀子,還被扔進了河裡!”
烈日當空,他卻忍不住渾身發抖。
明明下午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很快會回來,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騙子!
騙子騙子騙子!
我答應了你好好守在1984,可是你卻沒有回來!
白樹越來越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他覺得自己徹底失控了,完全成了一個機械運動的騎車機器,一心隻有快點到終點,腦子裡一片混亂,繃着無數跟弦,無法動彈。
他腦海中浮現出初識許哥的場景,自己還在小賣部打工,被一個拿着刀的陌生人捂着嘴堵在收銀台後的玻璃櫃門上打劫,許哥在那一刻闖入,穿着與年齡氣質不符的老漢衫,高高瘦瘦的聲影在門邊吞雲吐霧。
那天的煙味挺嗆人的,白樹已經記不太清許哥如何制服那個打劫的混混了,隻記得那人趴在收銀台前恨不得跪下,連連求饒,許哥讓他滾。
從此,許哥的身影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滅印記。
歲月長,衣裳薄。九年過去了,大家都不再是少年模樣,開始為生活奔走,為金錢發愁,白樹脫下了校服,許哥也脫下了他的老漢背心和人字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大人。
但是許哥身體裡的那個少年一直都在,他從來沒變過。
從初識到現在,許哥一直都是他生命裡的英雄。
霸氣地将他帶回家養着,會因為他逃了開學典禮而動怒,會警告他不準早戀而檢查手機,會因為兇了他而好聲好氣低頭來哄。
所有人都知道他被許哥罩着,而他自己卻因為愛而變得偏執,變得敏感,一次次傷害和疏離許哥。
本以為兩人經曆了這麼多事情,終于柳暗花明了,終于塵埃落定要好好過日子了,結果卻……
白樹的淚水如決堤的河水洶湧而出,哭得肝腸寸斷。
他身上湧起一股涼意,在細枝末節蔓延,眼淚被風吹幹,他覺得臉已經麻木了。
身體越來越顫抖,幾乎握不住自行車的手把。
快到醫院的時候有一段下坡路,他握不住刹住車,直直地往下沖去,歪歪扭扭地拐彎,往右邊的通道轉過去。
視線盲區停着一輛面包車,他一拐過去才看到,就這麼直直地就撞了上去。
原先還麻木的臉遭受強烈的撞擊之後終于有了知覺,他鼻梁生疼,眼冒金星摔下了車,旁邊有人要扶他,他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聽不清耳邊别人說什麼,跌跌撞撞地就往急診室沖去。
他一路問一路跑,很快就找到了許哥。
在推開門前,他腦子還嗡嗡的,随意抹了一把眼淚,莽撞地闖了進去。
病房裡安安靜靜,沒有看到别的人,隻有許哥躺在病床上。
白樹撲了過去,看見他閉着眼,一動未動,臉上是不規則的淤青,嘴角也破了皮,還凝結着幹涸的血迹。
揪心的疼痛在白樹體内翻滾,他跪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說不出來話。
“許哥……許哥……你醒醒啊!”
“你答應了會安全回來的,你答應了我的!”
“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不跟你置氣了,我再也不對你視而不見了,許哥,你聽得見我說話嗎?”白樹緊緊握着他的手,雙肩劇烈顫抖着,哭聲在病房裡回蕩。
“許哥,你知道嗎?其實我根本沒有生氣,我知道你瞞着我是怕我擔心,怕我阻止你去冒險,怕我偷偷去報警打亂你們的計劃,我都知道,我根本沒有怪你,我隻是想要懲罰一下你,讓你以後還想騙我的時候想想後果。以後你就不敢背着我幹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好歹讓我知道你在做什麼,我心裡穩當些。”
“可是根本無濟于事,你今天還是去冒險了,但我今天已經不生氣了,我知道,會做這樣的選擇,是因為你是許哥,你是獨一無二的許哥。”白樹紅腫着眼,“可是我也隻有你這麼一個許哥,你為什麼不好好珍惜自己,為什麼要對我這麼狠心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你讓我好好守着1984等你回來,我聽你的話了,我沒有偷偷跟你們過去,你為什麼就沒有信守諾言?為什麼?”
“我說我都不怪你了,許哥,你能聽得到嗎?許哥,我沒有生氣,我隻想你回來,晚一點也沒關系,你快點醒來好不好?”白樹抓着他的手,在自己得臉上仿佛搓着,聲音越發沙啞,“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依然紋絲不動。
白樹地淚水劈裡啪啦砸在潔白的被單上,心如刀絞。
他無助地環顧四周:“醫生!醫生!他到底怎麼了?能不能救救他!”
病房内回蕩着他的哭喊,沒有人出現,也沒有人應答。
人都他媽去哪了?
沒人管嗎?!
白樹有些絕望。
“許哥,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不氣你了,我今晚上就跟你回家好嗎?隻要你醒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不知道是哪個詞喚醒了許哥,他濕潤的睫毛動了兩下,微微睜開眼,幹澀的喉嚨勉強發出聲音:“真的嗎?你今晚就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