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開心兩個人能一起玩以外,最重要的是,她能逃避給楚無定送東西的可怕任務、讓栗一幫她送進房間裡。
“求你了,一娘。”杏花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栗一:。
她是無所謂啦。
反正新手村的任務就是這樣,給誰跑腿又不是跑腿呢。
楚無定仍然坐在窗戶邊。
烏黑的長發垂落,秀麗的面容血色淡薄,粗布麻衣也掩飾不了他身上那種區别于凡間人的氣質。
有時候栗一端着果子進來,放在桌子上,總覺得自己像是在給廟裡的神像上供。
杏花大概也是這種感覺。
但神像是由石頭雕刻、泥土捏就,更多的時候隻是一件受了香火的死物。當你走進房間的時候,神像是絕不會若有所覺的轉過頭、朝你笑一笑的。
你知道他是個瞎子。
可那雙黯淡的、蒙着灰色霧氣的眼睛在望着你,時間久了,仍有種在被盯着看的錯覺。
(老實說,那是一種陽光也無法驅散的、莫名的陰郁。)
杏花的畏懼可能也有一部分來源于此。
不過在隐晦的畏懼之外那滿溢的嫌棄,應該還是覺得楚無定很麻煩。
栗一倒是心平氣和。
如果你知道她曾經在某個遊戲裡做過串聯了整個大版本、橫跨六張主城地圖、一環扣一環扣了一百幾十環、獎勵是遊戲币、傳送費都要自己出的純跑腿支線任務的話,就會理解這種平靜的。
(堅持清空任務确實是一種無法治愈的強迫症。)
傍晚的陽光有些昏沉,風倒是殘留了些微暖意。栗一盯着楚無定在風中微微起伏的長發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人身上那種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森森鬼氣,說不定就是因為披頭散發。
她往後退了兩步,預備離開。
“勞駕。”
——然後楚無定出聲了。
仍然是那種聽起來客客氣氣的口吻。
“能幫我把窗戶關上嗎?”他停了一下,“再給我倒杯水。”
栗一:“……”
是的,就是這樣。
她這幾天往這個房間裡送了四次果子。一般來說,在端着東西進來的時候,楚無定就會第一時間注意到她。栗一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如果楚無定提前開口拒絕,她就端着東西離開,可以說基本不需要溝通。
但有個問題就是,楚無定經常會在她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讓她做點無關緊要的小事。
一般來說就是倒杯水、開個窗戶,關個窗戶什麼的。
栗一沒什麼情緒,不過也有點煩了。
還是那句話,楚無定目前的優先級沒那麼高,還是前往杏花姑姑家看結婚比較重要。
幫楚無定關上窗戶,又倒了杯水。栗一退出房間之後想了想,又跟杏花商量了一下,兩人一拍即合,找村裡的泥匠買了個挺漂亮的小泥爐,隔天放到楚無定的房間裡。
往泥爐裡添點碳,再把水壺放在上面,就搞定了。
至少以後倒水不用走進走出了。
“……”
楚無定覺得有些好笑。
煤炭燃燒時的煙氣并不好聞,銅壺放在上面,也會散發出一種令人皺眉的氣息。
他房間裡沒有擺爐子,恐怕也是因為村長在這方面有所顧慮。
但現在爐子擺在這裡,原因是少女惱怒于他幾次故意為之的打攪,所以賭氣似的在發洩情緒。
楚無定微笑着,終究沒有說什麼。
輕盈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哒、哒、哒。
在第四步之後、大約覺得他不會再聽見了,腳步聲就會驟然變快,小跑着往更遠的地方,直到徹底消失。
他很熟悉那個腳步聲。
輕盈的、平穩的,往往從房門在輕快地走過去,偶爾會走進房間裡來,但又很快離開。
有時候,隻是有時候,對方從他身旁走過。
就像在溪水邊。
潺潺流水聲,蕭蕭竹葉聲。
血水染紅了溪流,四散的靈氣融入天地化作雨水又落下。
接着。
——有人涉水而來。
因果。
楚無定咀嚼着這個詞,露出一個靜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