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那位客人已經坐了很久,進店不說話也不點菜,在溫晚意的店裡走來走去,最後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眺望着外面的光景,眼裡既好奇又困惑。
男人身材修長,穿的素青布料上衣和褲子,但很幹淨,眼睛清澈又堅毅,有點不像這個年代的人,倒像是戰争片裡的老古董,溫晚意懷疑對方是演員。
溫晚意主動走過去,熱情打招呼,“你好!請問你想吃點什麼?”
男人緩緩擡起頭,眼神詫異:“你的店裡什麼都有嗎?”
“嗯。”溫晚意還是自信能做出客人點的美味。
男人臉色有些窘迫,立馬又說:“我想吃一碗清湯面,不過,我沒有錢,我可以在你店裡打雜換糧食嗎?”
溫晚意打量男人,一點也不像吃霸王餐的人,不過看他穿的衣服都是粗布麻衣,男人應該家境貧寒。
這樣的困境溫晚意也遇到過,溫晚意失業後交不起房租,無奈回到老家,在父母的幫助下開了一家小吃店,日子才逐漸好轉。
溫晚意笑着說:“沒關系,就當交個朋友,我今天請你吃面!”
男人注視着她,驚訝又感激:“謝謝……”
溫晚意笑着轉身走進廚房,開火燒水,下面條,她切了配菜,用小火在旁邊鍋裡煎炒,待面條撈出,澆上滾燙的醬料,撒上蔥花,一碗面就做好了。
她端出來,放在男人面前,男人盯着看了很久,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是他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
以前日子過得艱苦,饑荒年代啃過樹皮,吃過跑地鼠,最美味的還是母親蒸的窩窩頭,他舍不得吃幾口,還得分弟弟妹妹。
現在能在這裡吃上這麼一碗面,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如果是夢,那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醒來,至少不用面對明天的衛兵隊。
溫晚意遞給男人一雙筷子,“快吃吧!嘗嘗看我的手藝!”
男人接下了筷子,吃了第一口,眼神突然亮了起來,緊接着開始狼吞虎咽吃面,連湯也喝得幹幹淨淨。
對于一個廚師而言,男人的表現就是對她最大的贊許。隻不過溫晚意不明白,這個年代的年輕人還有餓肚子的嗎?男人好手好腳,隻要踏實上班,不說掙錢,至少也能吃飽飯。
男人吃完了,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素色的方帕擦嘴,表情不好意思地瞄了溫晚意幾眼,“很美味。”
“謝謝!”
“我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你的,這個可以送給你。”男人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推到她面前。
溫晚意盯着那個精緻的小物件,沒認出來它是什麼東西,但看做工巧妙,盒子上面繪制的是兩個穿着旗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圖案有些模糊,色彩靓麗。
她很喜歡,拿在手裡仔細瞧了瞧,“謝謝,這是什麼東西?”
男人淡淡解釋,“這是胭脂。”
溫晚意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奇怪包裝的胭脂盒子。
男人盯着那盒胭脂看了很久,本來是要送給他姐姐的,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你做的東西太好吃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帶回去給我的家人品嘗,不過可惜,這一切隻是夢而已。”男人說着說着,眼眸微沉,神色有些失望。
如果可以讓她們也吃上這麼一碗面就好了,可惜他沒有錢,也沒辦法把夢裡的食物帶給她們。
溫晚意眨巴眼睛,好奇問道:“冒昧問一下,你的家人在哪裡?你可以帶他們來我店裡吃東西的。”
男人擡起頭看住她,卻良久不開口,最後搖頭說,“謝謝你的面,夢醒了,我該走了。”
男人舉止奇怪,把溫晚意都看蒙圈了。
1970。
男人回到房間,光線由亮到暗,眼前的風景也從豪華裝飾轉到土泥瓦牆,再也沒有熱騰騰的面條,以及笑容甜美的美女子。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停回憶起在那家小吃店發生的一切,包括妙齡老闆娘跟他說話,都似夢非夢。
他叫司行簡,是當地土财主的孫子,自從姥爺被槍斃後,家境一落千丈,他們成了萬人嫌,受人唾棄。
衛兵隊沒收了他家的全部财産與房屋,一家七口人被趕到破爛的土房子裡,三間房住了七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