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夏侯初對紀桑說的信以為真,他對她也沒什麼興趣。這幾日他連着去花樓找樂子,玩得樂不思蜀,将紀桑忘得一幹二淨。
半夜時分,紀桑突然在房間裡尖叫:“有毒蛇!救命!”
驚得兩名侍衛提刀沖進來,結果仔細找了半天也不見蹤影。
“在哪裡?”
紀桑指着床邊,慌亂又驚恐地說道:“剛才在那,黑漆漆的,吓死我了!它爬得好快!”
侍衛舉着燈火仔細搜查,翻了床榻、掀了簾子,連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查了個遍,卻始終沒有發現蛇的蹤影。
“它爬出去了!我看到的!”紀桑指向門外,神情既害怕又無助。
兩人又急忙跑到院子裡繼續搜尋,還是一無所獲。
紀桑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大概是被吓跑了吧。都說蛇有靈性,我怕它之後還會鑽進我房間,明日你們幫我去買點雄黃粉可以嗎?我灑在床周圍就不怕了。”
聽到兩人答應之後,紀桑才回到房間,收起那副可憐樣子。根本就沒有蛇,但她需要雄黃。
雄黃加熱可以變成砒霜,有劇毒。
第二天,紀桑又提出當天是她祖母的忌日,想在院子裡燒些金紙祭奠,順帶再幫她買點金紙錢。
夜幕降臨,院中燃起一堆火。兩名侍衛和紀桑相處了幾天,見她安分守己,已經減輕了很多警惕,他們見紀桑在祭拜家人,倒是離了些距離。
紀桑蹲在火堆旁,嘴裡念叨着對祖母的懷念,手中不斷将金紙抛入火焰,火勢越燒越旺。她的餘光時刻注意着那兩名侍衛,趁他們說話的空隙,她悄悄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迅速将其丢進了火堆。
紀桑一直等到火熄,小瓷瓶已經被燒黑了,她拿着木棍将瓶子推出來,讓其滾到在自己的腳後面。
兩名侍衛見火已經熄滅了,紀桑還蹲在那裡發愣,于是走過去安慰她。
紀桑擡頭沖着兩個人一笑,起身的時候手扶着腳後跟,順手将小瓶子收進手心裡。
“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你們也早睡。”紀桑握着還發燙的瓷瓶,轉身跑回了房間。
她将瓶子放在桌上,看到手心被灰燼抹成了一片黑,她拿水一點點将瓶子和手心沖洗幹淨。
看着這一瓶砒霜,紀桑有些恍惚。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紀桑身上還有些銀兩,她全拿出來讓其中一名侍衛去買一壺酒來。
晚上有人送來晚飯,紀桑擺好了桌,喊兩名侍衛進來一起吃,還給他們各倒了一杯酒。
男人,總歸是好喝酒這一口的。
紀桑舉起酒杯,“來,這幾天辛苦二位兄弟了,總外出為我奔波。今日請大家喝幾口酒,絕不貪多。”
對面二人拿起酒杯和紀桑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謝謝紀姑娘了。”
紀桑笑意不變,看着他們一仰而盡,又殷勤地為他們添上,邊添邊閑聊:“這行當挺辛苦吧?”
年長些的矮個侍衛擦了擦嘴角的酒漬,歎了口氣:“辛苦啊,整日風吹日曬,還要提防各種狀況。像我,幹了三年了,倒也習慣了。”他指了下身旁高個侍衛,“這小子是新人,才半年不到。”
高個侍衛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正準備接話,卻猛然覺得喉嚨發緊,他手中的筷子猛地掉在桌上。他伸手捂住脖子,神色驚恐,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氣管裡似的,臉色迅速漲紅。
“這……酒……有……”他掙紮着想說話,聲音卻斷斷續續,沒等再發出完整的聲音,整個人向後栽倒重重摔在地上,雙手胡亂揮舞,似乎想抓住什麼求助。
矮個侍衛見狀,驚得站起來,剛想開口,喉嚨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他的胸很悶,呼吸不上來,臉色從漲紅轉為紫青,雙眼睜得極大,嘴巴大張,卻吸不到一絲空氣。最終力氣耗盡,睜着一雙死不瞑目的眼。
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紀桑僵硬地坐着,面無表情,或者說她已經呆滞到沒有表情了。
她殺了人,親手殺了兩個人。
這個念頭從她腦海中飄過,冰冷而尖銳,刺得她全身發抖。她感覺手指像被灌了鉛,無論如何都擡不起來。她甚至不敢看那兩具倒下的屍體,更不敢看他們那沒閉上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紀桑撐着桌子站起身,腳步踉跄地走過去,蹲下身,用手輕輕合上他們的眼睛。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零碎的畫面。她想起第一次問高個侍衛的年紀時,他低着頭,有些羞澀地回答:“二十。”
那時候她随口一問:“有喜歡的姑娘嗎?”
他紅着臉,撓撓頭:“有。”
紀桑閉上眼,喉嚨緊縮得發疼,最終還是艱難地吐出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