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癞子是個健談的老頭,見向遙也是個很開朗活潑的小姑娘,他也樂得多說說話。
不多時,就被向遙套去了不少小八卦。
“這事兒你竟然不知道?就你們山背袁家的隔壁鄰居劉大石家啊!”
“啊,他們家我不大熟悉咧,這事兒還真沒聽說過,武叔公,您給仔細說說。”
向遙滿臉都是探尋八卦的興味,連坐姿都微微端正了一點。
她跟武癞子正說的是向家灣有一戶人家,小兒子當年去當兵了,前陣子突然退伍回來了,但人是少了一條胳膊回來的。
“好好一個小夥子嘞,聽說以前寄回來的工資,還有這次因傷退伍拿的撫恤金,都被他家裡人拿了給兩個哥哥娶媳婦了。他硬是一點都沒有落着哩!”
武癞子說起這事兒,搖了搖腦袋,饒是活了大半輩子,見多了人情冷暖,也忍不住可惜。
“小飛那小子,前陣子回來還是我去接的嘞,那天他臉上還挂着笑,丢了個胳膊,好像也沒有傷心。”
“但前兩天我見着他,那臉上的笑都沒有了,給我打招呼都是勉強地笑,我看得都心酸哩,他家裡實在是做得不地道!”
向遙也不笑了,說道:“他的錢咋都給哥哥娶媳婦了,這可是部隊給他的保障呢!”
在農村,缺了隻胳膊,就等于是缺了一大半的勞動能力了。
要她說,有這錢,肯定是要牢牢拽在自己手裡的,哪能都給了兄弟用呢?
武癞子說道:“這孩子就是太老實了,他家裡把話說得好聽,說什麼現在把錢給哥哥們用,以後哥哥們、侄子們都會照應他的。他聽了可不就信了?”
向遙說道:“那他都高興不起來了,是不是家裡根本就是诓他的……”
武癞子:“哎,要不說跟你這閨女說話省心呢,可不就是這樣!老劉家媳婦娶進門,馬上就說新媳婦跟他哥住得不方便,要劉小飛搬去豬棚邊上的小雜物房裡睡,把他那房間讓給哥嫂呢!”
他提起這事兒,十分氣憤:“那屋子哪裡能住人哦,每天豬撞欄的聲音,打呼噜的聲音,吵死人了,更别說還噴臭的!”
向遙輕聲說道:“那劉小飛,他也願意讓房間啊?”
武癞子歎了口氣:“哎,不讓又怎麼樣呢。一開始是不讓的,但是他出門一趟,回來之後自己房裡的東西,就已經被搬到那小雜物裡去了。”
向遙皺了皺眉毛:“搶回來啊。”
要是她的屋子被這麼明搶,她可不管什麼親人不親人、面子不面子。
上了鎖,她就拿石頭給砸了,到睡覺的時間,她就直接躺在床上,她就不信,她不搬,别人能拿她怎麼樣。
武癞子抽出一隻手拍了下大腿:“我也是這麼說的來着!但你猜老劉家幹了啥缺德事?”
向遙問道:“啥子?”
武癞子:“劉小飛發現之後,就要回自己屋子來着,但老劉家那新媳婦、他那新嫂子,就正兒八經在屋子裡忙活,隻說不準他進去哩!”
“我說了嘛,劉小飛就是個老實坨子,見他新嫂子已經住進去了,也就沒有臉皮再說要搬回去了。”
向遙沉默了。
這一招,真是卑鄙至極啊。
不就是仗着人劉小飛尊重女人麼,這本來是個好品德,被被他的家裡人當成了掣肘他的砝碼了。
武癞子說道:“要我說啊,人就不能太要臉了。人一要起臉來,就會吃大虧。”
“劉小飛現在這不就是沒了錢又沒有屋子,他隻有一隻胳膊,以後還不知道怎麼過日子呢,他那家裡人,肯定是不會真的多照顧他的。”
向遙拄着下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想到了自己。
今天早上葉芳那麼熱情地要給她介紹對象,很難說心裡不是打的同樣的主意。
她一個人住她爹娘留下來的屋子,隻怕向家人早就惦記上了吧。
要是她嫁出去了,這房子不就會給他們住了?
不得不說,她這位二堂嫂想出來的法子,還真是一出好陽謀啊。
武癞子也沒有說話了,想着老劉家的事情,心裡憋悶氣呢。
那劉小飛說是他看着長大的也不為過,以前多好一孩子啊,皮是皮得很,但哪會見着他不十分乖巧的打招呼?
哎,這以後啊,他的日子可不好過喽……
他吆喝了一聲,叫牛往另一邊的路上走去,别走岔了道。
一路到了公社,略微沉重的氣氛終于一消而散,武癞子主動說道:“遙丫頭,你大概啥時候回去嘞,我看看要是時間湊合的,就載你一道兒。”
向遙想想自己買了東西還要去石牛大大隊她外婆家,于是笑着說道:“武叔公,我還要去看我娘呢,你不用管我。”
武癞子點點頭:“好好,你是個孝順的,以後都要對你娘好啊。”
向遙說道:“嗯嗯,我當然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