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遙停下動作,凝神靜聽,不由得有些想笑。
這熟悉的稻草垛子,還真是八卦的集中地啊,上次聽隔壁劉小桃跟丁有志的互訴情衷,也是這個草垛子呢!
聽不大清楚,向遙悄悄靠近了一點,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聽聲音,說話的應該是幾個小男孩,而其中兩個的聲音,一個是屬于堂弟向亮,而另一個,她在不久前就聽過,正是大姑今天帶過來的表弟李強。
這個年紀的小子聚集在一起,還悄沒聲地商量事情,往往沒有憋好屁。
向遙才聽了兩句,就不住地皺眉,心說這個論斷還真沒有錯,這幾個十來歲的小子,可不就是沒憋什麼好屁麼!
李強:“快說快說!”
向亮:“就五太婆家附近那座山裡進去不遠,那個傻子經常一個人去那邊撿闆栗!他家又沒别的親人,我估摸着今天也在撿闆栗。”
一個明顯在變聲期的少年也立刻跟着說道:“對對對!我前兩天去撿柴還看到他了,一瘸一拐的,走得死慢,嘿嘿!”
李強的聲音變得興奮起來:“那咱們現在就去!我們假裝是野豬或者狼,吓死他,哈哈哈哈!”
向亮也興緻勃勃,并且出了個新主意:“我知道那片闆栗林不遠的地方有個陷阱洞,我們把他趕到那個洞裡去怎麼樣?”
變聲期少年:“好好好!我覺得這個好!”
有另一道聲音這個時候帶着些許擔憂:“這樣不好吧,那個付傻子人憨得不行,萬一傷了他咋辦……”
李強:“怕啥!傷了就傷了呗,他又不知道是我們幹的。”
幾個人說得興起,絲毫不知道有個人已經站在了他們倚靠的稻草垛的背面,将他們帶着濃濃惡意的計劃聽得一清二楚。
向遙也是沒有想到,幾個半大少年,腦子裡塞的都是這種刻意設計玩弄人的玩意兒。
他們口中的“付傻子”,叫付林。她在隊裡閑逛的時候見過,是一個腦癱患者,其實智力是正常的。
隻不過這人時常臉上帶着笑,性格大概也是憨憨的,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傻子。
上一回路上遇見,那人還熱情地跟她打了招呼,雖然行動不協調,但人真的很禮貌。
此刻聽到這幾個人竟然想出這樣的主意要去欺負一個殘疾人,向遙的臉上已無一絲笑意。
她悄無聲息地離開,并沒有打草驚蛇。
要是她直接就站到這幾個人面前,疾言厲色地指着他們罵一通,固然能讓這幾個人今天不敢再行動了。
但是,這個法子隻能治标,不能治本。
哪怕他們表面上是聽話了,但實際上心裡都是并不服氣的。
換個時間,極有可能還會做這樣的事情,而受到傷害的不是付林也會是别人。
所以向遙一邊往他們嘴裡說的那座山的方向走,一邊思索着,該用什麼法子,達到一勞永逸的效果。
路過向家的時候,她順便進去拿了把柴刀,又揉了個布袋丢進籃子。
柴刀麼,進山用着防身,至于布袋和籃子,待會兒沒準還能撿到一些漏網之闆栗,用得上。
拿完東西,在向家人感到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她又匆忙出去了。
一路上,她倒也想到了好幾個辦法,但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直到走到那一小片闆栗林,看到不遠處一叢灌木花上飛着幾隻蜂子,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布袋,終于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好辦法。
不過在此之前,她最好還是将付林給支走。
付林果然在闆栗林裡找闆栗。
他身體不協調,走路不怎麼順當,手也做不了什麼精細動作,哪怕大隊部是格外照顧了,一年到頭,賺到的公分也不及别人家多。
所以閑暇時期,他會到處找生計,像這片已經被大隊組織人采摘過了的闆栗林,他最近就常來。
一些長在高處的闆栗落得晚,他進來一趟,往往多少有點收獲。
向遙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艱難地踩開一顆刺球,蹲下去撿刺球裡的闆栗。
她裝作也找闆栗的樣子,從容走了過去。
“付哥,你也在這兒撿闆栗啊。”她熱情地招呼。
付林聽到聲音,艱難地擡起頭,額頭上全是汗。
他憨憨地一笑,口齒有些許不清:“是啊。”
向遙點點頭:“好!”
她笑道:“我剛從外邊回來,想着這邊小路回家近一些就走了這邊,然後又想起這裡大概還有點闆栗撿,就來了,哈哈。”
“是還有一些,這邊山裡深,小孩子不咋來,那邊樹下我還沒有撿,應該有一些。”
付林指着不遠處的幾棵樹說道。
向遙點點頭,看了眼付林身上陳舊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顔色的短袖衫,裝作不經意地說道:
“付哥,我這兒弄了點花生,有點重,已經有點提不起了,你能幫我先提到一個人家裡嗎,我送你一點花生作為報酬,行嗎?”
理由确實有些撇腳,但她覺得付林會同意的。
果然,付林想都沒有想,就欣然同意:“行,這點小忙不算啥,你不用給我。”
向遙擺擺手,走過去,從籃子裡掏出幾把花生放進付林的籃子裡:
“要給的,我得了很多,别客氣。”
付林見她是真想給,又已經塞進了自己的籃子,當下也不扭捏,笑着謝了,就拎起籃子,問道:“你是要送到哪裡?”
向遙笑眯眯地:“請幫我送到聶百川家,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