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根生憨厚地笑了一下:“哎,行,你趕緊将柴刀放下,别傷了人。”
外頭還有一堆人在看熱鬧,向遙并不怕向家人又來幹出什麼事情,于是幹脆地将柴刀豎在了牆角根。
張菊花盯着她的動作,見柴刀被放開了,張開嘴就準備讓自己的氣勢卷土重來。
向遙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怵得她心裡一驚,嘴巴嚅動了兩下,最終哼出一個氣音,到底沒有說什麼了。
雖然說是要坐下來談,但向遙對跟向家人談的興趣一點也無,在衆人臉上逡巡一遭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砰!”
房門甩得氣勢洶洶,撞得門框簌簌發抖,揚起一片木屑灰塵。
看熱鬧的人群并沒有就此全然散去,有自忖跟向家關系頗好的大嬸子老太太走進堂屋,眼睛一睃一睃地看周家帶過來的聘禮。
“啧啧,這家人舍得嘞,瞧瞧這縫紉機,溜光水滑的,一看就很貴。”
“何止是貴呀,買這玩意兒都要工業票的嘞,咱們泥腿子人家就算攢一年的錢能買得起,那也弄不到票呢!”
除了贊歎這聘禮的貴重,她們也打量張菊花和周愛華的臉色。
“哎,要我說啊,這命裡沒有緣分,那就真的沒有緣分,菊花嫂子,你也甭闆着個臉了,你家丫頭不願意,那也沒辦法啊。”
張菊花看着桌面上淌着茶水的碎裂的搪瓷杯子,好半晌不說話。
這種丢人至極的事情已經令她一個字都不想說了,試問哪有孫女拿着柴刀揚言要砍當奶奶的?簡直是倒反天罡了!
看熱鬧的互相對視一眼,看出來張菊花現在一點說話倒苦水的意願都沒有,他們要是還待在這裡,難免就有些不會察言觀色了。
于是口頭上又一人勸了兩句叫她放寬心,便相攜着出去了。
人還沒有出院子呢,那八卦的聲音就隐隐被風吹到了堂屋裡——
“這一家子也真是笑死人,我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見個十幾歲的姑娘家拿着刀子砍自家人嘞!稀奇,稀奇。”
“可不是,還不是張菊花不做人,向遙那丫頭長得這麼水靈,卻要被逼着嫁個瘸子,這擱誰誰能過得去?”
“呵,你們看見沒,那周家人拿過來的東西可是樣樣都好呢,聽說就是根生家老二媳婦娘家介紹來的,肯定就是家裡條件好呗,張菊花可不得撈一筆!”
……
說話間,幾個人出了院子下了坡,背影逐漸消失不見了。
堂屋裡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一個人敢說話。
片刻之後,張菊花狠狠拍了下桌子,咬着牙說道:“這賤丫頭,還真以為我奈何不了她了?”
她看了一眼牆角邊上的縫紉機和各色綁着紅紙的聘禮,眼睛轉了又轉,朝着一旁默默唉聲歎氣一臉愁容的大兒子說道:“根生,聽說阿明學徒那邊的事情不做了?”
向根生不意他娘不說向遙的事情,反而說兒子的事,點點頭:“阿明的意思是得罪了師傅,不想繼續幹了。”
張菊花:“這麼好的前途,哪能說不幹就不幹了。我待會兒給你點錢,你明天去那邊看看,先到公社裡叫上阿明,一起買點禮品,給人家師傅說說好話。”
向根生不做他想,連忙點頭應了。
他跟周愛華兩口子這幾天也是愁這事兒,好不同意給兒子弄了個出路,以後不至于隻會種田,還能有個來錢的營生,阿明這小子說不幹就果然不去幹了,每天上山下河的,他們也着急。
沒想到張菊花還惦念着這事情,不僅如此,還肯舍出點錢來讓他們讨好一下那師傅……
向根生不由得心生一點愧疚。
他剛剛為了侄女的事情,還駁了他娘的面子,哎……
“行了,都先去幹活。”張菊花沉着臉,看了一眼還在發怔的周愛華,又氣不打一處來,“還愣着做什麼,木菩薩一樣!吃了一肚子的氣,還要把我們都給餓死啊?”
周愛華抿抿唇,将落在耳畔的碎發挽到後面去,一句話不說,站起來去做飯了。
向軍敞着腿坐在凳子上,灌了一口涼水,看着自家媳婦受了驚的臉,很是不滿:
“這丫頭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竟然敢拿着柴刀吓唬人,要是咱二叔在,她哪裡敢這麼搞!”
夫妻一體,就算葉芳沒有跟他說過一開始串聯這事兒的打算,同為枕邊人,他多多少少能勘破。
誰不想要住單獨的房間?他也想。
他還想多生幾個兒子呢,就小怡一個女兒,他着急。
張菊花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指揮道:“小軍,你跟你媳婦一起,把這些聘禮都給搬到我房間裡去。”
向軍問道:“這不是還要退回去麼?”
張菊花冷笑一聲,避開不說:“叫你搬就搬,放在這兒沒得磕碰壞了。”
葉芳比向軍的腦子要靈活多了,當即就收拾好情緒,站起來推了一把自家男人:“走,奶叫咱們去搬,咱們就去,多說什麼。”
向軍被媳婦這麼一推,沒說什麼了,站起來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