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新鮮出爐的證明,向遙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感受到秋風徐徐地從兩側刮過。
自打昨天這一陣大雨下來,氣溫就很明顯地降了下來,眼下,措不及防的,已是深秋。
“聶百川,你是怎麼跟大隊長說的呀?”向遙戳戳前頭蹬車的人的脊骨,感覺得自己的臉還是很燙。
誰大言不慚地用各種令人發指的形容來描述兩人之間的關系,還剛好被人撞見,會不尴尬啊……
那一瞬間,她的腳趾都能摳出一座城堡了!
聶百川:“我答應他明年給大隊多弄點化肥回來,并且在價格上更合算。”
向遙點點頭,又問:“你怎麼弄過來這麼多化肥呢?是不是也要搭人情。”
聶百川:“隔壁陵縣的化肥廠的供銷科主任跟我爸是老同學,我前幾年又幫過他兒子一個大忙,所以多要弄點份額不算難。”
向遙懂了,不由得感歎,還是要有人脈啊,看聶百川,輕輕松松就能給隊裡解決大問題,人家能不敬他幾分?
她在向家灣待的時間長了,也知道了每年各個大隊的化肥之争都是重中之重,要搞生産,提産量,化肥的使用必不可少,為了這個事情,一到開春,大隊幹部就發愁。
自從有了聶百川弄過來的額外的份額,滿大隊都是喜氣洋洋。
大隊肥料更多,就意味着産量也大概率會比其他大隊要多,一層層比下來,石塘大隊可是連續幾年都評了先進,是遠近有名的“進步大隊”。
自行車一路前進,很快趕上前頭一輛牛車。
向遙定睛一看,原來是武癞子,趁着自行車趕到了與牛車平行的位置,她大聲喊:“武叔公!”
聶百川見她喊人,放慢了速度,也随着她低聲喊了聲“武叔公”。
武癞子趕着牛車,聽見這兩道聲音,詫異地扭頭,緊接着,就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是遙丫頭啊,我當是誰哩!”他看了一眼車頭的聶百川,“你這是去哪兒,咋不坐我的牛車,改坐小聶同志的車了哩?”
向遙笑,大大方方地說道:“我以後都坐聶百川的車啦,我們要去公社扯證呢!”
武癞子黝黑的面龐放出光彩:“扯證?”
向遙重重點頭:“嗯,結婚證,我要結婚啦!”
武癞子再一次詫異了,看了看向遙,又看了看聶百川,最後又将目光重新轉移到向遙這邊,大聲說道:“以前我還沒發現,現在你倆一塊兒,我這麼一看,也覺得真是般配得不得了!結婚好,結婚好啊!”
向遙眉眼彎彎:“是吧~謝謝武叔公!回頭請你吃喜糖!”
聶百川也跟着說道:“回頭辦席,請武叔公來吃飯。”
武癞子連連點頭:“好啊,好啊!那我就等着了。”
向遙揮了揮手:“武叔公,我們就先走一步啦!”
聶百川恢複蹬自行車的速度,車子一溜煙地跑遠了。
武癞子慢慢騰騰地趕着牛車,搖了搖頭,笑了。
他自然也聽說了向家的事情,原本還想着這丫頭今後不知道該怎麼辦呢,這麼個水靈靈又大方的閨女,要嫁給那周家人,真是可惜了。
沒想到啊,人家聰明得很,給自己找了個這麼像樣兒的對象。
他可一點也不覺得聶家成分問題是什麼大事兒,人家先前可是在京城工作呢,高級知識分子!那見識和能力,哪是鄉下人能比得上的。
這兩年政策寬松了點,聶家這日子過得可不差,向遙這小丫頭要是嫁給聶百川,那還真是個十分不錯的選擇。
武癞子想到這裡,也為向遙高興,還真期盼着哪天吃上兩人的結婚酒了。
另一邊,兩人很快就到了公社,這回沒有人管東管西,工作人員核對了證明後,就幹脆地給開了兩張獎狀似的結婚證,“啪”的一下蓋上了章。
向遙美滋滋地拿着“獎狀”,隻覺得十分新鮮。
獎狀的左邊印着三行偉人語錄,右邊則是填了個人信息蓋了戳的結婚證,瞧着很是喜慶。
走出辦公點,向遙仰頭看身邊的青年,還有些如在夢中:“聶百川,我們這就,結婚了?”
聶百川回望向遙想,露出一絲笑意:“對,結婚了。”
“真是不可置信啊,”向遙垂下頭又盯着結婚證看,“我居然就這麼閃婚了,神奇。”
聶百川眼底冒出一絲疑惑:“閃婚?”
哦對,這裡的土著可不知道這麼前衛的詞彙。
向遙笑了一下,解釋:“就是說咱們結婚的速度快如閃電。”
聶百川點點頭,懂了,還記得向遙在路上跟武癞子說要請他吃喜糖的事情,于是問:“去買糖果?”
向遙笑:“可不隻是要買糖果,有很多東西要買呢,先到供銷社看看再說。”
聶百川沒有意見,推出自行車,示意她上來。
一路到了供銷社,依舊是擠擠挨挨的很多人,向遙一路擠進去,看見什麼合用的就都要了。
毛巾,臉盆,糖果……雜七雜八一大堆。
直到最後聶百川的雙手都拎滿了,她自己也拿不下了,這才準備掏出錢票算賬。
聶百川一直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見她這動作,問道:“不買了?”
向遙點了下頭,他便微微側了側身子:“錢和票都在我這邊口袋,我手空不出來,你來拿。”
向遙挑挑眉,她買的東西大多數都是自己要用的,倒是沒有想過要對方買單,聽到這話,才又想起他倆已經是扯過結婚證的關系了。
于是也不扭捏,從聶百川的口袋裡掏出錢票,從容地付了賬。
出了供銷社,聶百川将東西都給綁在自行車的前頭杠子上。
向遙給他遞東西,兩人合作得頗為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