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今“欸”一聲,提醒道:“沈師傅,你确定?這一局打5,我的對子可比你的大。”
“抱歉抱歉,我給忘了。”沈星鯉連忙把打錯的牌收回來,擺了擺手,“我過。”
接着輪到沈星鯉的搭檔這裡,鐘馥嶼打出四張A,淡聲說:“這局打完就撤了吧。”
“這才打多久啊?我剛進入狀态呢。”趙昀今還在興頭上。
鐘馥嶼沒搭理他,指尖在牌面上點了點,無聲地催促。
趙昀今低頭看牌,拆掉一副順子,湊成五張7扔出去:“先攔着再說。”
沈星鯉繼續擺手說過。
鐘馥嶼翻開蓋在桌上的一副同花順,往趙昀今面前推。
“哥,你這牌也太好了吧!”趙昀今瞪直眼,無奈地與搭檔對視,“攔不住,徹底攔不住。”
鐘馥嶼率先打完手裡的餘牌,氣定神閑地端起茶杯。
決出這一輪的位次後,趙昀今把散亂的撲克攏作一堆,一邊試圖挽留:“時間不是還早嘛,要不再坐一坐,喝喝茶。”
“累了。”鐘馥嶼說。
趙昀今還想說點什麼,目光梭到沈星鯉身上,才猛然回過味來。
“早點休息也好,明天再接着玩。”趙昀今嘴角浮起一絲暧昧的笑,迅速改口,“住處在另一頭,我叫人送你們過去。”
在場其他人都紛紛起身,也跟着一并撤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山中開始起霧,夜風拂在臉上,吹散白日的燥熱與疲憊。
可盤繞于頭頂的煩悶始終揮之不去。
下了觀光車,還需再步行一段青石路,才能到達客房院落。
一行人在一扇月亮門前分道,各自往住處散去。
“阿嶼。”與鄧甯硯一起來的那個中年男人跟上前,把鐘馥嶼叫住,“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行。”鐘馥嶼說。
“那我不打擾你們。”沈星鯉主動伸手去接房卡。
但鐘馥嶼說了句“稍等”,又示意她繼續往裡走,顯然是準備先把她送回去。
腳步聲稀疏下來,光線越走越黯淡。
廣州地處亞熱帶,擁有與泰國相似的氣候,熱帶植被的氣息與驅蚊香茅的味道淺淺萦繞,周遭夏蟲的鳴叫聲在夜闌靜時顯得越發聒噪。
這場景教人夢回安達曼海峽上的熱帶島嶼。
遙想當初在甲米,她是如此灑脫,隻把這個人當作旅途中的調劑品。到如今,卻不滿足于瞬時的快樂。
原來自己比想象中還要喜歡他。
甚至自暴自棄地想,他還沒有跟她攤牌,姑且繼續裝傻好了。
沈星鯉兀自笑笑,迅速趕跑這個荒謬念頭。
她的底線,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了。
“鯉鯉。”鐘馥嶼突然打破沉默。
他握住她的肩膀,讓她轉身與他相對。
沈星鯉下意識地逃避對視,感覺到他握住她肩膀的指節逐漸用力。
好在夜色昏深,幫助她遮掩低落。沈星鯉迅速調整情緒,輕聲解釋:“總覺得頭有點疼,可能剛才被風吹的。”
“你要是不想在這兒呆,我們就回去。”
沈星鯉搖搖頭:“應該睡一覺就好了。”
鐘馥嶼“嗯”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波瀾,也不知道是否信了這個說法。
“進去吧,别再涼着。”
門被關上的一刻,沈星鯉深深歎了口氣,疲倦感徹底席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頭真的開始隐隐作痛。
沈星鯉揉了揉眼睛,沒有多餘的心情欣賞房屋裝潢,徑直去尋找浴室。
趁着浴缸裡的熱水還沒有加滿,她快速地洗幹淨頭發,裹着浴巾看手機。
微信裡好幾條未讀消息,都是她新加的相親對象發來的。
聊天框底部的最新消息,是一張照片,光看小圖,沈星鯉就能夠認出,那是她本科時期參加大學生生命科學競賽時拍下的照片。
決賽閉幕式上,她與答辯搭檔站在台上合影。
江峻:【我在你們學院的官網看到這個照片,右邊的女生就是你對不?】
沈星鯉打開照片認真看了一會兒,撲哧笑出聲來,原來當年的自己樣子那麼嫩。
其實發型與穿衣風格跟現在沒什麼變化,但那時候盡管稚氣未脫,卻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狂勁,如今看來倒有些懷念。
沈星鯉又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在她回複了幾個“大拇指”之後,對方又發來一連串語音消息。她忙着吃飯打牌胡思亂想,一直沒時間理會。
這畢竟是她親導師介紹來的對象,哪怕出于對導師的尊重,也該跟對方尬聊幾句,再禮貌地進行互删。
【是我。】
【不好意思,剛才在忙。】
沈星鯉打字發送,又順手點開那幾條語音消息,邊聽着外放邊擦頭發。
江峻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出來。
“沈同學,是這樣的,我這個人呢做事情講究效率,上來就給你發pdf資料雖然沒什麼情調,但方便你快速了解一個最真實的我。”
“所以方便的話,你也整理一份簡單的個人資料分享給我吧。”
“對了,我畢生渴望一位靈魂伴侶,攜手共探科學的邊界,所以你的科研經曆也務必附上哦。”
也算長見識了。沈星鯉無語地想。
跟人相親被要求發科研經曆,這體驗想必沒幾個人能擁有。
她重新拿起手機,江峻的語音消息又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她懶得再多聽,開始思考該如何表達拒絕。
或許是久等不到回音,江峻幹脆給她打來語音通話。
盯着閃動的頭像,沈星鯉猶豫幾秒,覺得用電話溝通比打字更方便,于是接了起來。
“沈同學,你好啊!你現在忙完了嗎?”江峻渾厚響亮的聲音躍入耳際。
“嗯,你好。”沈星鯉說。
“嘿嘿嘿,剛才你一直沒回我的消息,我就自行了解了一下你的公開資料,還看完了你在生科競賽上的答辯視頻,表現很不錯嘛!”
沈星鯉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謝謝。”
“你的确是一個有思想有靈魂的女孩子,相信我們兩個人肯定會很有話聊。”江峻朗聲笑道。
沈星鯉才要開口,江峻又搶先說:“哦對了,我現在剛好在你們學校附近散步呢,要不我現在進去找你,我們見個面正式認識一下。”
“太晚了,不方便。”
“才這個點,不算晚吧,不就剛下實驗課的時間麼。”江峻說,“那這樣吧,我們明早約個早餐,時間你定。”
他全程使用陳述句,似乎默認了沈星鯉會同意。
沈星鯉差點沒被他氣笑,無法繼續維持禮貌,擡高音量說:“江峻。”
電話那頭安靜幾秒。
與此同時,一隻不屬于沈星鯉的手從她耳邊抽走手機,很不客氣地說:“她有男朋友。”
通話還在繼續。
鐘馥嶼把手機扔在台面上,垂眸看向隻裹着一條浴巾的沈星鯉。
他的神情冷意森然,一副失去耐性的模樣。
“不是說頭疼?怎麼還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