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濯清也是看出其門道,知道淩安懷有這個實力把這裡攪得天翻地覆。但是,也隻是能攪個天翻地覆而已,還不足以撼動蛟龍族根本。
隻是,她總覺得這個人類靈力裡,有一絲很熟悉的味道。熟悉到,像是過去百年每天都能接觸到的味道……
墨濯清似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染上怒意,青藍的水龍不打招呼便直接憑空出現沖向淩安懷。
淩安懷立即反應過來,用上幾柄靈劍卸掉水龍的靈力後,無鋒劍一個上挑将水龍挑散。
周圍的士兵見狀紛紛露出訝異的神情。要知道墨濯清雖然是個不明事理的主,但實力也絕對不是可以小觑的,那一招水龍能一下撞飛多少金丹,他們可是有目共睹的。
“臭崽子!阿姐的龍丹怎麼會在你體内!”
墨濯清發怒繼續召出水龍,一頭接一頭,都被淩安懷以同樣的方式輕松卸掉。同時還不忘出言嘲諷兩句維持人設:“給我吃了不就在我體内嗎!你腦子喂魚了嗎!”
那可是墨濯漓用來沖刺化神期的!墨濯清紅着眼召出巨大的水球,都顧不上定型增加沖擊力了,隻想将淩安懷砸退。
到底是還有理智的,這個水球沒什麼攻擊力就是單純洩憤,不會破壞人妖互不侵犯條約。而且看樣子還與施術者有聯系,應該是個囚禁類型的水球。
接一下試試。
淩安懷收起靈劍,下一秒,就被水球包裹起來。她立刻給自己渡上一層膜,在水球裡安然無恙地飄蕩着。
墨濯清瞪着淩安懷,咬牙切齒。這個水球還有後手的,不管有沒有被水球砸中,都會被水球散開的壓縮高速水彈擊穿□□。
可惜。那是個人類。她殺不了。
“你,阿姐到底為什麼……心甘情願,把龍丹吐給你……那個人類都沒這個待遇。”
“你懂什麼。”淩安懷翻了個白眼。
如果有用的話,還會留在她腹中嗎。按照墨濯漓的性格,如果有用,她族人的龍丹恐怕都會一一剖出來給她的阿卿。就是因為沒用,所以才會淪落給她。因為對那個阿卿沒用。
墨濯清狠狠瞪着淩安懷。她真的想把這個不知禮數貿然闖進來的人類千刀萬剮。但是,但是就是因為闖進來的是人類,她才沒辦法動手啊。
“墨濯漓呢。要麼帶我去見她,要麼我砸了這裡找到她,你自己選。”淩安懷自在地換上一個仰躺的姿勢飄在水球裡。
轟隆。另一半完好的寝宮碎掉了。墨濯清被氣的不輕。他們都在這種深海底了,怎麼還有人類找上來找麻煩!到底怎麼找來的——是了,那個人類身體裡有阿姐的龍丹,定是龍丹指引了阿姐的方向。
原來這就是阿姐有恃無恐回到此處的原因嗎?
“我帶你去。”墨濯清妥協了。
她領着淩安懷離開海螺宮殿,朝着後面的珊瑚礁群走去。近看了,才發現那并不是瀑布,而是一顆顆白色的卵。那也不是蛟龍的卵啊,蛟龍哺乳類吧,那是什麼的卵?
“那是養殖的大型安康魚卵,它們的光珠很适合用作照明。我們同安康魚達成的協議,在我們此地産卵,并分出十分之一的卵給我們用作照明,我們也會負責保護在此地産卵的安康魚以及魚卵安全。”墨濯清替淩安懷解釋。
有點惡心。但又合理。淩安懷繃着臉,盡量不作失禮的表情。
慢慢地越來越往下,甚至需要人推開一塊石頭,然後繼續往下。而越往下,血腥味越重。
淩安懷有不好的預感。于是她悄悄地從手镯中取出白色的短劍藏在袖中,正好試試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麼用。主要拿到手後,追雲什麼也不和她說了是不是它自己也看不明白啊?但追雲沒有反應,估計是海底信号不好。
她們沿着樓梯一直向下,螺旋的樓梯,周圍的槍斃裡是關押的妖囚。每一個囚犯都對淩安懷這個人類好奇不止,忍不住靠近打量,卻又會被阻攔他們的雷電栅欄攔住去路。
而越往下,血腥味越淡,可取而代之的,肅殺氣越來越重。不過這些人的好奇心還是不改,就算被電也要湊熱鬧。果然,吃瓜是人類天性。
淩安懷伸腦袋瞧了一眼下邊,看着還有很長一截螺旋體,忍不住絕望。就不能直接跳下去嗎?一定要這樣慢慢走嗎?
但好說歹說,終于走到了底。然後也在最底層的牢裡,見到了被水牢關起來,還被帶着電光的鎖鍊栓起來的墨濯漓本體。此時墨濯漓皮開肉綻,乍如糜糜赤身,鱗鱗青松。
“怎麼還用刑啊。她不是你姐嗎。”
淩安懷雖然問得很平靜,但墨濯清就是沒來由感到背脊發涼。她看向淩安懷,見那少女怒目圓睜,眼底染上绯紅,劇烈的殺意被她急促的呼吸一深一淺地壓制着。
墨濯清吞咽口水,回道:“人類,你是叫淩安懷對吧。你也有家族和家人吧。她,墨濯漓,竟然妄圖以整個蛟龍族命運,來換取區區一個人類的生命,這樣的歹徒,蛟龍族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那你也可以将她逐出蛟龍族,而不是這樣動用私刑。”
墨濯清被嗆得語塞。淩安懷說得對,墨濯漓這樣的話她逐出便是。隻是她仍然存了留下墨濯漓,想要墨濯漓留在蛟龍族的念頭,便不惜動用刑罰,也要墨濯漓知道,她隻可以留在這裡。
但墨濯漓,被抓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也沒有任何反抗,隻是就這麼默默被抓。她不懂。她不懂。
她不懂,阿姐為何隻是出海幾趟,回來就将實權交給她,宣告懂了什麼是愛,便離開了水宮。
她不懂,明明普通人類壽數不過百年,阿姐仍然要陪在那樣一個短命種身邊不肯回頭;
她不懂,為何阿姐為了一個人類,膽敢将蛟龍族族運與人明挂鈎,這是何等執迷不悟?
她不懂,她不懂。阿姐不會中蠱,阿姐也不會被灌下迷魂湯,她了解阿姐是自願的,自願為了一個人類蜷在地上哭紅眼。所以她更不懂,更不明白了。
明明小時候,還不是這樣的。她牽着阿姐手,跟着阿姐在海螺宮殿裡巡視,阿姐告訴她,蛟龍族的使命,蛟龍族的未來過去,以及要如何保護這個美麗的水宮和蛟龍族民。
到底為何?那個叫愛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墨濯清怔愣之際,淩安懷擡起手,直接握住那雷光閃爍的栅欄。
噼裡啪啦的火花滋啦作響,貪婪的雷光如蛇便纏上淩安懷的雙手,将她的皮肉炸得血肉模糊,猩紅從她的掌心,手背,手腕流淌,四濺。濺在墨濯清臉上将她拉回神。
“你在做什麼!”墨濯清連忙去拉淩安懷的手,可稍微碰一下手臂,墨濯清都能因為電流的刺激迅速收手。
不要命的瘋子人類!居然直接去用手扳栅欄,怎麼可能扳得動!那雙手是不想要了嗎!
“墨濯漓!你個死戀愛腦!起來!”
“你蠢啊!族運和人命挂鈎!你腦子被驢踢了!”
“就算你把兩個連結了你家那口子還得死!該死的就是會死!你給我滾起來聽罵!别執迷不悟了!”
伴随着淩安懷一聲聲地咆哮和不要命的炸裂的血肉與骨屑,腦袋垂倒地面的墨濯漓終于是慢慢擡起了頭顱。
“死戀愛腦!分不清輕重緩急嗎?回來贖罪就贖罪找什麼借口!知道對不起你的族人,你好好彌補好好道歉不就完了!非要裝模作樣受這勞什子皮肉苦!我不是還答應你去阿古境了嗎!你别給我裝死!”
而回應淩安懷的,則是墨濯漓昂起頭顱憤怒地撞向栅欄。一瞬間電光炸裂,淩安懷被震飛出去,兩隻手已經沒有完好之處,皮肉綻開,裡面的骨頭都被削了一兩層去,手臂以至于肩膀上都有電流亂竄。
而墨濯漓一遍又一遍撞着栅欄,哪怕頭破血流,哪怕鱗片剝落,哪怕犄角會因此斷裂。
“阿姐你快停下!”
墨濯清到底是心疼墨濯漓,用權限撤去了栅欄,讓墨濯漓的腦袋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
淩安懷和墨濯漓都氣喘籲籲地癱着。而墨濯清不知為何,内心在動搖。她不明白這種情感,不知道兩個瘋了的為什麼這樣做。
“墨濯漓。她很重要不是嗎。那你被關在這裡算什麼啊……還剩下的能陪在她身邊的那些日子,你都在幹什麼啊……”
面對淩安懷呢喃般的詢問,那顆血肉模糊的蛟龍腦袋,眼角淌下涓涓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