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月清璃死在眼前。
甚至沒來得及見她的父皇最後一眼。
可世界不會因為誰過的不好就可憐他的,前幾日朝廷下來的口谕也不會因為月清璃的離去便不作數。
那時消息傳來,淺涼要派使者來到東鈴,因此東鈴皇帝此舉的意圖不言而喻。
他們所要的并不是月清璃,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東鈴公主。
那麼便由她替月清璃走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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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密一疏,之前遇到的女孩竟然就是從淺涼前來的長公主,這是她所沒有預料到的。
可自從她決定以月清璃的身份來到皇宮的那一刻起,便再沒有回頭路。
她立在門口,與座位上的姜苡枝面面相觑,兩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帶着震驚。
與姜苡枝目瞪口呆地注視不同,月清璃幾乎隻一瞬間便重新恢複成若無其事的表情。
她向皇後行禮:“皇後娘娘,清璃有事耽擱,這才不得已來遲了,還望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皇後并沒有立馬讓她起來,語氣确實嗔怪:“淺涼長公主舟車勞頓,千裡迢迢地過來,你對不住的可是本宮啊?”
月清璃頃刻知曉皇後的話中用意,轉而面向姜苡枝:“長公主殿下,今日是清璃的不是。”
姜苡枝這才重新回過神,連忙豁達地擺擺手,“無妨無妨,快來入座吧。”
“看長公主方才的反應,可是在什麼時候見過清璃姐姐?”問話的是在座不知道哪位公主。
姜苡枝狀似随意地否認:“妹妹這是哪裡的話,這次還是我第一次離開淺涼,哪裡有機會見過諸位。”
“長公主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方才詢問她淺涼吃食的人再次開口,“其他人不行,清璃姐姐還真說不一定畢竟她可是打小便生活在宮外......”
沒等到這位公主把話說完,她一旁的婦人便暗地裡拍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見婦人惡狠狠地看那公主一眼,而後沒事人一樣地擡起頭,對姜苡枝溫婉一笑。
姜苡枝也并不追問下去,配合婦人笑得客套。
月清璃并不插話,隻靜靜坐在遠處看着衆人你來我往。
她想不明白這位淺涼長公主是出于什麼原因并不選擇揭穿她的身份。
畢竟看她在這種場合如此随機應變,并不像是個簡單的角色。
于是在宴會結束後,衆人起身回到自己的住所,月清璃卻準備私下裡去找姜苡枝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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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前幾天才見過她嗎,怎麼剛才又說不認識了,你是魚的記憶嗎?”
吊墜開始閃閃發光。
姜苡枝正拿着剪刀手起刀落修剪手上花的莖葉,嘴巴一張一合,看起來像是自言自語:“我這叫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見,懂不懂啊你。”
琉璃倒是誠實:“不懂。”
姜苡枝将修剪好的花放在瓶子裡,而後又拿起一朵繼續修剪:“你沒注意到她剛才的表情嗎?”
“有表情的不是你嗎,她有什麼表情。”
“驚訝啊,那麼一瞬間的驚訝,你沒有捕捉到?”
琉璃沉默不語。
“而且你看,我說我不認識她的時候,也沒見她跳出來說些什麼,說不定這就是她希望的呢。”
突如其來的腳步聲中止了這次短暫的對話,姜苡枝擡頭,發現來的人竟然是月清璃。
她趕忙放上手中的事起身迎接,滿面春風地招呼月清璃坐下。
眼下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場,姜苡枝也不再藏着掖着:“怎麼樣,你家人的風寒痊愈了嗎?”
月清璃把這個問題當成姜苡枝對她的試探與通知,通知她什麼都知道。
出于對死者的敬畏,她理應鄭重地告訴姜苡枝她死了。
可現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
于是她違心地點頭,心裡對月清璃的在天之靈忏悔祈求寬恕。
姜苡枝顯然将她的話當真,點點頭,“那便好了。”
多思的月清璃再次曲解她的意思。
“長公主是聰明人,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要我做什麼,您才肯替我保守秘密?”
姜苡枝其實根本不懂月清璃在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但這并不妨礙她現在不懂裝懂。
原先被放在案上的花又被她重新拿起,裝作不在意身邊人地打量起花朵:“照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的有點事希望你做。”
其實月清璃早就聽說過淺涼長公主的事迹,據說她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傳聞中她所擁有的那座花園,便是以人血為養料澆灌而成的。
因此她在來時便做好了為姜苡枝赴湯蹈火一次的準備。
“長公主請說。”
姜苡枝将視線由花重新轉移到人上,忽然嫣然一笑——
“你聽我講講我皇叔呗?”
月清璃:“......?”
還沒等月清璃搞清楚狀況,就已經被姜苡枝強拉着坐下。
“你聽過我皇叔嗎?就是淺涼的攝政王。”
姜苡枝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月清璃搖頭。
“啊,沒聽過啊。”姜苡枝肉眼可見地洩氣,卻隻在下一刻又變得興緻勃勃,“沒關系,那你就更該聽我講講啦!”
為了拉近距離,姜苡枝開始稱呼月清璃為姐姐,“你知道嗎姐姐,我皇叔人可好了!”
“之前我偷偷溜進他的府邸,他都沒有怪罪我,還借書給我看。”
這倒也算是實話實說。
“他還特别聰明,每次出征隻要有他做軍師,不管對面是誰,都要怕上三分的。”
“而且啊,他的能力還特别好,你看,他還是攝政王,是要管理國家朝政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月清璃就這樣坐着聽姜苡枝滔滔不絕地對她的皇叔大為稱贊。
姜苡枝拍拍手,努力讓接下來的話不顯得刻意,面對月清璃笑得十分明媚。
“總而言之,他可真是丈夫的好人選呢!”
因為有事要與姜苡枝商議,陸雲晟來到她的住所。
這次倒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他走進府門的一刻,便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姜苡枝的聲音。
看姜苡枝正與他人相談甚歡,陸雲晟也不好走進去掃她雅性,隻一個人在前廳坐着。
過了一會,姜苡枝與月清璃才一前一後慢慢走出來,那時陸雲晟正閑着無聊,在擺弄桌上的茶具。
不同于二人見到他突然出現時的震驚,後者倒是顯得鎮定。
但陸雲晟并不開口說話,隻是看着她們二人無動于衷。
還是姜苡枝率先反應反應過來,向月清璃介紹:“姐姐,這位是淺涼的丞相。”
陸雲晟起身,向月清璃行禮:
“汝甯公主。”
三人客套幾句,月清璃便辭别離開府邸。
待月清璃走後,陸雲晟立刻重新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