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有家聽月樓,倒還算得上有點名氣。
那裡有着不錯的茶水與吃食,連天都有樂人在台上彈奏悅耳的曲子。
“呦,這不是沈姑娘嗎,怎麼今日有空到這來了?”
說話的人是聽月的老主顧,幾乎每天都要來點一壺茶坐上一下午。
他口中的沈姑娘戴着鬥笠,叫人看不清容貌。
她的腳步不停,隻邊向前走邊回答:“您這是什麼話,我自己的店,當然要時不時來察看一下了。”
“姑娘。”
通往二樓的台階邊,有人忽然叫住她,又在得到回應後用手指了指樓上。
茶水與曲當然沒辦法使得聽月在衆茶樓中脫穎而出。
與衆不同的是,這裡養着諸多俠客,順帶販賣情報。
茶樓外立紅旗為開張,立藍旗則反之,這幾乎算是來到聽月樓的人都知曉的暗号。
所以她再次回過頭看看外面:“今天門口不是藍旗嗎?”
對方壓低聲音:“那位是先生特别交代過的。”
聞言,沈姑娘深歎口氣,便擺擺手擡腳上樓。
輕車熟路地來到門口,那位特别交代過的人已經坐在裡面等候。
她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人,隻震驚一下,便心情頗好地到他對面坐下。
“久等啦,戚時公子。”
隔着鬥笠,戚時并沒辦法看清對面人的表情,可通過她一晃一晃的肩膀,倒也不難看出她此刻的得意。
“不過規矩就是規矩,你有什麼事,還是等明......”
她的話忽然停住。
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正抵着她的後背,使她一下坐直腰闆。
“不要駝背。”
一下辨别出背後人的聲音,她連忙站起身給人讓位置,“阿叔。”
她讪笑着接過糕點盒,試圖進行蒼白無力的解釋:“我就是想幫你招待一下。”
對方不回答,隻在她讓出的位置上坐下。
憑借豐厚的經驗她立馬反應過來對方沒想與她計較,便心安理得地另一張桌前。
單吃糕點太過幹巴 ,于是她給自己倒了杯茶,仿若無事地偷聽他們講話。
“許久不見,戚公子倒是與從前不同了。”
她将茶杯伸進鬥笠的紗裡,淡淡喝口茶,知道他們是在寒暄。
戚時當然也同樣随意地回答他:“那長公主倒是沒怎麼變。”
傾倒的茶水把鬥笠都弄濕,順着流到衣服上。
見這動靜,宋無渡轉頭,果然發現姜苡枝頭正朝向這邊。
他難得一笑,重轉回頭同戚時道:“她以為你認不出她的。”
戚時在回答宋無渡,眼睛卻看向她,像是在随口說什麼惡劣的玩笑,“姜苡枝化成灰我也得認得的。”
“......”
破罐子破摔,也為了避免把衣服弄得更髒,姜苡枝幹脆把鬥笠摘下來拿在手上。
“我先出去了?”
得到其他人的點頭,姜苡枝起身離開,順道把門帶上。
長公主啊。
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
她剛來到南辰時,這裡正爆發一場起義。
皇帝幾乎被軟禁在皇宮,街上随處可見穿盔帶甲的人手起刀落。
姜苡枝算不上正義之士,于是在這種情況下,第一要緊事就是保全自己。
同樣,在偶然聽到士兵談話被追時,她也沒指望誰會救她。
可忽然間,有人狠狠拽她一下。
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于姜苡枝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偏僻的角落。
由于慣性,她一下摔在地上,同時被人使勁捂住嘴巴。
姜苡枝幾乎第一時間就睜大眼睛,捂她嘴的不是别人,正是陳瑛瑤。
對方看上去早已經認出她,因此并沒有多驚訝,隻在确定追兵已經離開後才終于松開手。
“姐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姜苡枝隻撓撓腦袋,随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了。
不知過去多久,起義終于被平定,可相關文書被毀,朝廷派人下來重錄戶籍。
姜苡枝跟在陳瑛瑤後面,聽見她說自己叫沈瑤。
官員在紙上三兩下寫完名字,之後擡頭看姜苡枝。
他見兩個人是一起的,“你呢,沈什麼?”
姜苡枝怔愣片刻,對方不耐煩地敲敲桌子,陳瑛瑤也偷偷拉她衣角。
“沈依。”
她說。
這樣就算是莫名其妙地在南辰落了戶。
據陳瑛瑤所說,來到南辰後,她靠幫别人販賣布匹,維持生計倒也算綽綽有餘。
可眼下不幸的是,布行的老闆已經死在這場起義。
活着是一等一的大事,于是在離開淺涼時,姜苡枝也不算真正高風亮節。
雲中閣開張半年有餘,也積累下不少錢财,她将這些都一并帶走。
她清點了下數目,終于決定孤注一擲一次。
她買下一間因為起義而廢棄的酒樓。
取名為“聽月”。
一個人的力量顯然不夠,于是姜苡枝邀請陳瑛瑤一同經營聽月樓。
陳瑛瑤負責表面的茶水買賣,她則負責暗地裡管理俠客們的情報交易。
兩個人配合算得上默契,也使得茶樓變得小有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