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呢?說不定他還要壞上好幾倍,把世界都變成地獄了。”
姜苡枝故意把話說得誇張。
接下來的話倒是讓人能夠辨别出是在扯謊。
隻見他無所謂一樣地聳聳肩,不知道從哪裡掏出隻簪子,起身插到姜苡枝的頭上。
他顯出與所說的話不符的小心翼翼來,“那便是之後要考慮的事了,現在去想做什麼。”
動作随着話語一同停下,陸雲晟稍微向後退一步,欣賞似的看着她。
姜苡枝被盯得發毛,撇開臉,欲蓋彌彰一樣的摸摸頭上新多出來的東西,“你送我好多簪子了。”
“是嗎?”他聽上去疑惑又坦蕩,好像事實的确就是這樣,“我怎麼不記得。”
姜苡枝幾乎習慣他滿嘴跑火車,隻默默翻個白眼,卻也不把簪子拿下來:“不記得算了。”
隻見陸雲晟重新到她身邊坐下,側頭像是在思考,終于在一會後像是恍然大悟。
“你是說從前生辰在街邊買的那支?”
姜苡枝點點頭,不置可否。
他學着姜苡枝的樣子把花瓣拿在手上,卻也不掐它,“那是給原先的姜苡枝的。”
“哦,”姜苡枝忽然把簪子拿下來,“那還有你之前讓宋啟明給我的那個。”
“他沒同你說我為什麼送你嗎,”他幾乎是話音剛落便回答,“那是給沒逃出淺涼的姜苡枝的。”
“你現在不是逃出來了。”
這樣一說,莫名的烏雲終于煙消雲散,可她還是壓下嘴角,刁難似的發問:“那這個呢,是給誰的?”
這應該不算個難題,姜苡枝想,可陸雲晟卻沒說話,隻起身忽然湊近看她。
好像希望她能夠透過眼睛直接讀出想要的答案一樣。
姜苡枝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起來,隻覺得血液開始向上湧,幾乎快要沸騰開。
“你叫雲依,對嗎?”
水是有沸點的,到達一百度就不再繼續向上,裝着熱水的壺也随之發出尖銳的聲響。
好提醒人來快快将插頭拔掉。
姜苡枝沒法說清楚那時候的感受,卻又在很久之後仍然曆曆在目地記得。
在一個世界,一個她生活不過幾年的新世界,一位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忽然叫出她的名字。
那個自玉佩離開,自她離開崔思道,便随之幾乎一同留在淺涼與她漸行漸遠的名字。
好像要使出所有力氣,姜苡枝幾乎一頭向陸雲晟撞過去,結果對方連踉跄都沒有一下。
她将整顆腦袋都埋起來,看不見陸雲晟現在什麼表情,當然也看不見他會不會準備說話。
但她還是搶先開口:“閉嘴。”
像之前一樣。
陸雲晟很配合她的虛張聲勢,竟然真的不再說什麼,隻伸手去順她背後的頭發。
一段時間後終于緩過神,姜苡枝沒話找話一樣地開口,聲音像是從被子發出來一樣,隔着一層介質,顯出重重的沉悶。
“我之前還送過你一個香囊呢,你還不是扔到荒郊野嶺了。”
對方遲遲沒反應,姜苡枝就想當然地以為他心虛。
她偷偷擡起頭,卻猝不及防對上陸雲晟的眼睛。
他眼裡的笑意幾乎算得上戲谑,“現在可以說話了?”
好吧。
姜苡枝扭過頭不再看他,隻小小聲說了句可以,還是被陸雲晟聽去。
“那是假的。”
他改去順姜苡枝的發頂。
這話一出來,姜苡枝頃刻直起身,睜大眼睛看他。
“是啊,隻能那樣才能讓别人确定我死了,”他回應她的眼睛。
“那是赝品,真的早就收起來了。”
她莫名覺得自己像張被曬幹的魚皮,發皺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可忽然她泡到水裡。
靜水不會流動,像是深海裡的魚,根本感受不到水的痕迹。
直到有人将她展平。
她幾乎别扭地扭過頭,嘴上故作淡定地下意識說些違心的話:“神經,一個香囊還分什麼赝品不赝品。”
陸雲晟還是笑,卻又是與初見時截然不同的笑。
算了,那也應該是當然的事。
可陸雲晟好像沒這麼容易算了,他順着姜苡枝的話忽然繼續說下去:
“不過既然這樣說,倒是從前那條紅繩,你才是不知道放在哪裡了。”
他絕不是埋怨的,不過是話說到這裡,逗弄她似的随口一提。
姜苡枝當然知道,也當然立刻想起那條永遠被放在抽屜裡的繩子。
“可是那才真的不是送給我的。”
她今天難得回答得迅速,也難得在說完後直視他的眼睛。
陸雲晟立時回想起來那天的此情此景,正準備借此機會解釋清楚,姜苡枝卻先一步湊上前親他一下——
“所以,你要編條新的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