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定位發過來。”裴父平靜地回答:“我跟你媽媽去接你,外頭下雪了,這個點不好打車。”
聽見這句,女生立即笑逐顔開,“好的謝謝爸爸媽媽。”
她挂了電話,還在手機屏幕的亮光裡鼓搗,身後又響起周醫生的聲音,“咦?你還沒走啊?”
裴清漪下意識地答,“因為我在等你們?”
摘了手套的周醫生擠着牆上的免洗洗手液,“剛才我和你朋友說完這隻貓的查體結果,讓她去前台留下資料,她就先出去了,你沒見到嗎?”
根本沒有看到人經過的裴清漪:“?”
她茫然又疑惑地跟着醫生往外走。
很快就被前台姐姐逮住,“你們來的正好,快來登記完資料我下班了,再不關門一會兒又送來貓貓狗狗今晚就得通宵了!”
周醫生立即露出凝重面色,深以為然地點頭,拿出自己的電動車鑰匙就往外沖,“我真的下班了!拜拜小裴下次見!”
手裡剛被塞完紙筆的裴清漪:“……”
她看着這張空空如也的寵物登記表,“剛才,我那個朋友她沒來填嗎?”
“沒見着她人啊,可能我在玩手機沒注意?”前台如此說完,随即又想起什麼,将台上一張黑色的卡片遞過來,“對了,這好像是她剛才刷卡落下的。”
裴清漪接過,冰冷的卡面棱角雖圓緩,材質卻格外堅硬,讓人仍然覺得十分銳利。
上面有金色的兩行字,字體筆鋒淩厲:
“沈海實業集團有限公司”
“沈星瑜”
……
香江半島。
三棟如利刃般直沖雲霄的摩天大樓是最壯闊的海岸線景象之一,如王座般被簇擁在中間的那棟更是國際知名建築師的傑作,中央玻璃牆外延伸出無數鋼結構如同一座懸挂式的哥特式時鐘。
此刻,這棟樓樓頂平層的辦公室大門被人推開——
“沈總?”抱着文件站在裡面的莊秘書面帶疑惑地看過來,随後目光落在她的肩頭發梢,錯愕地往窗外看了眼,然後趕忙放下文件,去找幹淨毛巾。
沈星瑜在門口站了會兒,才神思不屬地走進來,擡起被凍白的指尖去解外套的針織紐扣,表情冷淡地将這件仍透着潮意的衣服丢在沙發上,在這間暖意過足的辦公室裡閉了閉眼睛。
黑色綢緞襯衫下的肌膚微微戰栗,不知是受到驟然改變溫差的環境刺激,還是因為……
剛才見到的人。
沈星瑜掀開眼皮,恰好對上外面天空高懸的明月與幾顆疏星。
香江溫暖宜人,冬季最冷溫度也在十來度左右,永遠不會有餘城那樣夾着雨雪的冷夜。
“叮咚、叮叮叮咚……”
從外套兜裡滑出來的手機此刻才有信号似的,連續發出消息提示聲,吸引主人的目光。
沈星瑜矮下視線,看到明亮的屏幕上那行時間。
仍是1月3日。
卻是2036年的1月3日。
她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這行時間,還是莊秘書把毛巾捧來的動作讓她回過神來。
接過毛巾的時候,她又聽見秘書帶着驚訝的聲音,“沈總,您怎麼受傷了,咱們樓裡進貓了?”
沈星瑜随她視線落在自己右手腕骨處。
先前敷衍塗上的大片碘伏痕迹還在,甚至把品牌為她私人定制的腕表表帶都染了顔色。
她唇瓣淺淺彎了彎,頂着毛巾,把這塊今年的新品摘下,“文心,你幫我把公司和住處衣帽間的首飾都換一下,隻留那些品牌的經典款,近十二年的全部不留。”
“順便去幫我買一部23年底出的手機,找不到沒拆封的,二手也行。”
莊秘書立即應下。
卻見沈星瑜停頓很久,又道,“另外,約一下窦醫生最近的時間。”
這回莊秘書遲疑了,小心翼翼地問:“您不是上周六才換了新的藥嗎?”打工人并不想看到老闆這樣頻繁地見心理醫生。
女人被毛巾遮擋了半張臉,無法叫人看清她表情,隻能聽見她語氣裡的自嘲,以及夾着一絲啞意的回答:
“我好像病情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