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腰帶平日裡都是喜鵲幫她系的,因為她會打很好看的蝴蝶結,卻沒想到這樣容易被扯開。
霍令儀捂着自己的衣襟,沖他嬌喝一聲:“你不許看,轉過去!”
越少珩隻來得及瞥見一抹白,便已自覺側過臉去,還很識趣的以手擋臉,自證清白:“我可什麼都沒看見。”
他語氣平靜,背過身去的動作也十分幹脆,半分猶豫都沒有。
像個心如止水的正人君子。
隻是他泛紅的耳朵出賣了他,紅得格外顯眼。
霍令儀将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自然也沒錯過他紅得滴血的耳朵。
但她不知道是,她的臉也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你最好是!還不松開,把我的腰帶還給我!”霍令儀用力扯住被他膝蓋壓住的腰帶,越少珩才意識過來,自己是罪魁禍首。
他卸了力,粉色腰帶便被迅速抽離,身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響在狹窄的車廂裡回蕩。
車裡的熏香不知何時熄滅,原本清幽的沉香裡混雜了一絲少女獨有的香甜脂粉味。
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卻誘着人淺嗅深吸,想一探究竟她用的香裡摻雜了什麼香料。
霍令儀要一邊注意越少珩,一邊要穿戴,被迫一心兩用。
車廂狹窄,霍令儀沒辦法站直了身子穿戴,隻能半跪着,裙擺不時被她自己絆到,又因為太過緊張,手抖得厲害,穿了半天也沒系好。
霍令儀欲哭無淚,急出了一身薄汗。
香氣愈發濃郁,大有壓制清冷沉香氣息的趨勢,如烈火燎原,星星點點的火光蔓延,将黑夜中的野草燒個片甲不留。
越少珩喉間幹澀,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壓着嗓子低沉問道:“還沒好?”
“沒好!别轉過來!”霍令儀隐隐帶着哭腔,急哭的。
越少珩靜默片刻,低聲回了句:“沒轉。”
有幾分安慰人的意思。
他閉上了嘴巴,衣料窸窣聲也變得越發清晰。
越少珩覺得有些不自在,想掀開竹簾透氣,又被霍令儀嬌聲喝止:“不許掀開簾子,萬一被人看見我衣衫不整怎麼辦。”
剛觸碰到竹簾的手頓了頓,聽話地收了回去。
他背對着身後之人盤腿而坐,莫名覺得憋屈。
這不許,那不許。
好歹他也是個王爺,從來就沒有人敢命令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她竟然敢命令他,簡直倒反天罡!
越少珩臉色變了又變,但轉念一想,此時确實不太适宜掀簾子。
他就不與她計較這回了。
茶樓裡幽幽響起古筝的演奏聲音,于竹林上空飄蕩。
餘音繞梁,打破了馬車裡的尴尬氣氛。
無事可做的越少珩隻好支頤安靜聆聽。
穿衣的過程霍令儀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越少珩獸性大發,但最終好在有驚無險。
越少珩雖然滿嘴刁鑽話語,但為人還算有幾分仁義道德。
霍令儀終于穿戴整齊,一摸腰間的錦囊,裡面的東西已經七零八落,滾落在馬車四周。
她撿起最近的兩瓶,還剩最後一瓶找不到蹤影。
找了半晌,才在越少珩腳邊發現瓷瓶蹤迹。
茶樓裡的古筝一響,霍令儀就猜到了演奏者是何人。
再擡頭看向車窗邊的越少珩,他五指曲起,輕輕敲打着膝蓋,聽得認真,顯然是被琴音俘獲了。
也許不是被琴音俘獲,而是被演奏者俘獲。
但真要這麼說,霍令儀又有些不解。
既然是為了柳青骊而來,為何不親自上去。
來了,又不露面,他躲在馬車裡到底想幹嘛。
有問題她也不往心裡擱,幹脆直接問他:“你來茶樓做什麼,想聽曲,為何不上去?”
越少珩以為她還沒換好,于是并未回頭:“誰說我來聽曲的。”
霍令儀嗤之以鼻:“不來聽曲那為什麼要來這兒,是鹽吃多了,閑的?”
越少珩被她的表述逗樂,聽她還跟自己說笑,就知道她應該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換了個姿勢,長腿舒展,松了松筋骨,曲起一條腿,以手撐地。
修長的身姿體态慵懶又優美。
人一放松,捉弄人的想法又冒上來了,于是打趣道:“那還用問,當然是來這兒與人幽會。”
霍令儀正在小幅度地往越少珩的方向爬過去,半途聽他這麼石破天驚來了一句,整個人僵在原地,都忘了繼續前進。
他到底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霍令儀實在費解。
但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通,躲躲藏藏的,不就是來跟人幽會嗎?
霍令儀聽着古筝琴音,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此時不應該在車裡,應該在車底下。
萬一被柳青骊誤會自己插足還真是罪過,幸好她此時還在樓裡彈曲,什麼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她得馬上和越少珩劃清楚河漢界!
等她把東西拿到手,馬上就走!
越少珩沒再聽到她的聲音,但練武之人耳聰目明,感官更是靈敏,輕易便感知到有什麼東西在朝他靠近。
他撐在地面上的手碰觸到一個微涼的東西,微微垂眸,便見一個陌生的瓷瓶停駐在自己手邊。
薄唇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霍令儀小心控制自己的幅度和速度,避免幅度太大被他發覺,又加緊速度與時間賽跑,速戰速決。
越少珩仍保持着坐姿一動不動,似乎聽入了迷。
霍令儀像是狸奴踱步,悄無聲息地來到他的身後,秉着呼吸,悄悄伸出手。
忽有一陣笛聲融入進琴音中,笛聲由低漸高,追逐着高昂婉轉的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