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姐妹才懂,無需多言。
霍令儀送走盛娴,才上自己的馬車。
孟玄朗也在車内,因為回府的路上順道,就一起走了。
車内沒人說話,霍珣累極而眠,靠在車壁上雙眸緊閉。
馬車走過喧鬧街市,落霞從車窗照射進來,落了一地碎金。
孟玄朗和霍令儀相對而坐。
霍令儀盯着自己的繡鞋,好半晌才輕聲說道:“對不住孟學士,今日的事讓你不高興了。”
“何出此言?”
霍令儀語氣低落,聲音也軟軟的煞是惹人憐愛:“是我沒安排好,這頭跟你約定,轉頭又對景王相邀,最後兩頭都得罪了,是我處事不當。”
孟玄朗淺笑搖頭:“霍小姐不用介懷,我不是心胸狹隘之輩。道德經雲,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你能找到更合适的人,其實我也松了一口氣,豈敢有霸占心理。”
他的這番釋義顯得大度極了,霍令儀越來越欣賞這樣的孟玄朗。
她慢慢擡頭,像枯木逢春,重新煥發生機。
眼睛若是會說話,此時從霍令儀眼中流淌出來的都是星星點點的欽佩。
她托腮望着他,感慨道:“要是景王的心胸能有你一半開闊就好了。”
孟玄朗笑而不語,他不愛在别人背後說閑話。
“那霍小姐如今作何打算?”
霍令儀望着孟玄朗清淩淩的雙眼,一時不知如何做答。
看上去糾結,其實内心深處十分清楚該如何做抉擇。
她隻是于他有愧。
*
青衣巷,是盛京萬千巷子中不起眼的一條民居小巷,房屋密集,租房價格公道,因此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
一輛華蓋馬車停駐在人少的巷尾,車上走下一男一女。
正是孟玄朗與霍令儀。
孟玄朗作揖告别:“霍小姐不必相送,你且盡力而為。不必擔憂,孟某閑暇時也不會荒廢,正巧也可強身健體。案牍勞形,今日動一動,身子骨都疏松了不少。”
“孟學士待我至此,令儀不知該如何感激是好。”
“朋友之間不必言謝。”
霍令儀不禁詫異,沒想到他們的關系進展竟然比預期要快上許多,她語調上揚,激動興奮的情緒難以掩飾:“朋友?我們是朋友了?”
孟玄朗舒朗一笑:“你我年齡相仿,我也不是你的師長,自然以朋友相稱。霍小姐也不必喊我孟學士,可喚我表字亮懷。”
“那你也可喚我……令儀。”霍令儀想告知他自己的小名,卻又知曉為時尚早,點了點鼻尖緩解尴尬,把蠻蠻二字咽了回去。
“好,時候不早了,孟某告辭。”
霍令儀依依不舍,揮手告别,直至孟玄朗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青衣巷中,這才腳步輕快地折返回馬車中。
掀起簾子,便對上霍珣清亮的眸子,哪裡像是困倦的樣子。
馬車重新啟程回将軍府。
姐弟二人并肩而坐,安安靜靜待在一塊。
“阿姐。”
“嗯?”
“孟學士真是個好人。”
霍珣剛才假寐,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因而才說這番話。
阿姐方才選擇了求助景王,便代表着要舍棄孟玄朗。
對任何一個人來說,二擇一,不被選擇的人是被抛棄的一方。
任誰心裡都不會好受,更不會再考慮說為對方再付出些什麼,不甩臉走人都是好的。
可孟玄朗卻照顧到他們萬一沒得到景王幫助,再回頭時,身後空無一人的窘境。
錦上添花不難,雪中送炭不易。
“當然是!”霍令儀越發覺得自己眼光獨到,與有榮焉般驕傲起來。
“阿姐,要不我明日同你一起去景王府求景王?”
“不必,你阿姐闖的禍,阿姐自己會解決的,我一定把他哄回來。”
“景王可不像好哄的樣子。”
“可不是,唉。”
“唉。”
姐弟倆長籲短歎,你長我短,你短我長。
歎息聲此消彼長,在車壁裡回蕩不止。
兩兩相觑,一模一樣的愁容,竟是相當滑稽。
噗嗤一聲,姐弟二人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