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時,影壁後有二人繞出。
霍令儀與來人打了個照面,竟然是柳青骊。
柳青骊身着一襲月白羅裙,她的容貌出塵,氣質清冷,如寒梅傲然立于冰雪不容侵犯。
纖腰楚楚,露出的腕骨同樣纖柔……卻有力。
明明懷中抱着二十一弦的紫檀木古筝,看着竟毫不費力。
霍令儀小時候學禮樂,也曾搬過古筝,她那時就覺得如泰山壓頂,重不可言。
心裡頭不禁懷疑,柳青骊是不費力,還是不敢表現出費力?
霍令儀的視線落在送柳青骊出來的江野身上。
他優哉遊哉,好似半點沒察覺有什麼不對。
霍令儀生出兩分疑惑來,她不是越少珩喜歡的人嗎?身邊的侍從竟敢這樣輕慢她?
柳青骊迎面與霍令儀撞上,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二人打了一個照面,但誰也沒有打招呼,畢竟她們并不相識。
她淡淡收回目光,看向身側的江野:“江侍衛不必相送。”
江野也不客氣,垂手送行:“柳小姐慢走。”
江野将柳青骊送走後,唇角挂上笑意,轉頭就和霍令儀行禮:“霍小姐……”
霍令儀平素裡不愛擺架子,但好歹也是高門貴女,肅容斂眸,便端起了貴女的架子。
她的眸光漸冷,玉容便霎時如寒冰凝結,不怒自威:“江侍衛的派頭可真大,叫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搬運重物,真是好意思極了。”
還未走遠的柳青骊腳步頓住,不禁回頭打量霍令儀。
江野委屈得險些直拍大腿,他解釋道:“霍小姐可真是冤枉我了,是柳小姐不許我幫忙。”
柳青骊思索再三,走了回來,替他說話:“霍小姐誤會了,此筝乃我心愛之物,我怕旁人磕着碰着,向來都是自己拿的。”
好尴尬!
霍令儀杏眼微睜,黑眸蒙上了一層水濛濛的霧氣,她不安地眨了眨眼,沒想到竟然是個烏龍!
江野洗去冤屈,搖頭故作哀怨道:“唉,沒想到我在霍大小姐眼裡竟然是這麼個不懂憐香惜玉的形象。”
霍令儀:“……”
她還以為仆随主人,都是眼高于頂的傲慢,原來是她誤會了。
霍令儀還想解釋些什麼,江野就已經收斂起玩鬧神色,打量了霍令儀一番,目光落在她懷裡抱着的禮盒上:“霍小姐可是來找王爺的?”
霍令儀鎮定自若,裝作無事發生:“不錯,勞煩江侍衛通傳一聲。”
江野心裡頭千回百轉。
這兩日景王肉眼可見的心情不好,他去辦事前都還好端端的,怎麼出了趟門就由夏入冬了?
問青山怎麼回事,青山也說不知,隻說去了趟興雲社回來就這樣了。
霍小姐是這條街的常客,但卻不是景王府的常客。
這條街住着好幾位與她交好的貴女,她三過景王府門不入,今日卻抱着一個顯然是禮物的錦盒登門拜訪景王,實在太不同尋常。
他不由多嘴問了一句:“來找王爺做什麼的?”
霍令儀是來跟越少珩負荊請罪,賠禮道歉的,但是這種話不好當着他下屬的面說,更不好當着他喜歡的人的面說。
于是她咬着唇,幽幽瞪他一眼:“你隻需要跟他說,我有事求見就行了。”
江野心裡頭八卦,面上卻不敢顯露,扭頭就跑進府裡遞話。
外頭的柳青骊見狀,也不好再逗留,沖霍令儀福身後打算離開。
霍令儀卻追了上去:“柳小姐請留步。”
走近了,霍令儀在她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臘梅夾雜着蘭花香氣的幽香。
霍令儀印象深刻,是香雪鋪特供皇室的藏春香。
柳青骊好奇地看着她:“霍小姐所為何事?”
霍令儀雖不清楚柳青骊與越少珩如今關系到底進展如何,但她平日裡來這條街道,從未見過哪個姑娘敢登越少珩的府門。
柳青骊是第一個。
因而猜測他們二人此時關系絕不簡單,也許哪天就能聽到他們的喜訊。
盡管她樂于看越少珩在感情裡焦頭爛額,但卻不想讓女方誤會,吃愛情的苦。
要是今日沒見到她,或許她壓根就不會提及,但是今日好巧不巧與她撞見,她怕柳青骊誤會,于是主動上前解釋:“柳小姐别誤會,我今日找景王是因為我弟弟的事有求于他,具體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我發誓,絕無私情!”
柳青骊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一臉的慷慨正氣,做了一個習武之人才用的抱拳禮,眸子清亮,似浸過水的黑葡萄一般漂亮幹淨,不由啞然失笑,她好可愛。
柳青骊抿唇,淡淡一笑:“霍小姐多慮了,你找景王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都與我無關。”
“你不會誤會就行。”
“不會。”
霍令儀不知還能與她說些什麼,低頭看到她手背露出的青筋,古筝顯然是重的,于是她主動道:“你重不重,需要我幫你嗎?”
柳青骊搖頭,避開她的手:“多謝霍小姐,既然你找景王有事,在下先告辭了。”
柳青骊上了馬車,一直在馬車裡候她的丫鬟上前伺候,拿出帕子給她淨手,看見向來表情淡漠的小姐,臉上冰雪消融,心裡也跟着高興。
“小姐今日好像很高興,是因為寫的曲子得了景王認可,所以高興?”
柳青骊掀開簾子的一角,看到抱着錦盒在景王府門口來回踱步的霍令儀,不由搖了搖頭,糾正她:“因為認識了一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