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言為定,希望景王不負我所望,一千換一萬。”她說得抑揚頓挫,仿佛每個字都被她狠狠咬上了一口。
霍令儀此行目的算是勉強達到,開始盤算該如何去湊錢。
她不掌家,府上任何的開支都不歸她管,她也不敢跟母親要這一千兩,隻能從自身入手。
除了變賣家産,别無他法。
她已經不止一次這麼想,碰上越少珩絕沒好事。
霍令儀臉色不虞,沒有再待下去的心思,遂起身告辭。
剛走下矮榻,越少珩忽然将她喊住。
她不情不願地回過身來:“殿下還有别的要事吩咐?”
越少珩坐在榻上,迎着她的目光,下颌擡了擡,意有所指:“你就這樣儀容不整地出去?”
霍令儀下意識往腦袋上摸,珠钗都在,鬓發不亂,又看自己的裙子,除了袖子上沾了些灰,撕破了道小口子,也沒别的問題了。
他支肘撐着案幾托腮望她,修長的手指輕點在自己臉頰上示意:“你臉上髒了,灰頭土臉的出去,别人瞧見,還以為我雇你來我府裡挖土呢。”
霍令儀暗自咂舌,她翻牆時偶遇一隻玳瑁貓,覺得可親可愛,特别像她以前見過的一隻玳瑁,于是便想逗逗,結果它溜得飛快,害她一腳踏空摔了下牆,還好那裡的土質松軟,還有植被緩沖。
她擡手在臉上擦拭了一番,以為弄幹淨了,但越少珩還是搖頭:“還有。”
見她怎麼擦都擦不到要處,他無奈起身,三兩步便到了她跟前。
擡手要幫她,霍令儀下意識拍開并躲閃,警惕地看着他。
此時心情極好的越少珩玩心上來了。
她越是不許,他越是要撩撥。
“你看不到,我替你擦。”
霍令儀斷然拒絕:“不要。”
“躲什麼,我還會害你不成?”
他擡手繼續,霍令儀拍掉并皺眉瞪他。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
越少珩劍眉上挑,最後似是警告,聲音沉了不少,語氣帶着命令:“再躲試試?”
霍令儀領教過他的陰晴不定。
不順毛,他是要發脾氣的。
她費了那麼一番功夫才捋順他的毛,不要再在這種小事上得罪他了。
雙手握拳垂在身側,硬着頭皮沒動,強迫自己接受他的好意。
感受到她的妥協和服軟,越少珩心情大好,手指勾住她下颌,強勢将她的臉掰了過來。
這樣的姿勢,霍令儀心頭警鈴大作。
擦臉就擦臉,怎麼一副調戲良家婦女的做派!
想扭去一旁,但下颌上的手指力道穩健,将她控制得紋絲不動。
少女的抗拒顯而易見,皺眉,噘嘴,視線旁落别處。
生生破壞了那份暧昧的旖旎感。
越少珩也不生氣,仿佛她越怒,他越高興。
“這才對。”
鼻梁上先是感受到一點涼意。
接着有暗香盈袖,是旖旎的藏春香,混雜在清淺茶香中。
指尖溫熱,力道既輕又柔。
拂過鼻梁山根,擦拭過臉頰軟肉。
似羽毛撓過。
他所觸碰過的地方,霎時變得酥酥麻麻,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在輕微戰栗。
霍令儀企圖刻意讓自己忽略這種怪異的感覺。
但越是勸自己莫要在意它,觸覺則越是鮮明。
還從來沒有除了喜鵲和母親以外的人這樣碰觸過她的臉。
更别提對方是個男人。
而且這個男人偏偏還是她最讨厭的越少珩。
霍令儀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事,亂轉的眼珠子緩緩落在他昳麗俊美的面容上。
眉弓凸起,因而眉眼深邃,裡面不知道蓄了多少泠泉,才能變成幽清的汪潭。
這樣一雙深邃的眉眼,隻要他願意卸去冷漠疏遠,再溫柔沉靜些,隻怕是看狗都深情吧。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越少珩瞳仁偏移,瞥了她一眼。
霍令儀被抓包偷看他,視線慌亂地眨過,她不耐煩地蹙眉,惡聲惡氣道:“好了沒有?”
“還差一點。”
差一點,到底差多少,她怎麼感覺越少珩把她的臉都摸了一遍!
她莫名想到在國子監後廚那次,但感覺又很不一樣。
那時她隻顧着使壞,他也如此,誰也不會往别的方向去想。
現如今,這樣的碰觸顯得不合時宜……
也不對,他應該沒那個意思,隻是她臉上真的髒了吧。
是她胡思亂想,想多了。
她第一次覺得時間竟然是如此漫長。
越少珩極有耐心,一點一點的擦拭。
她臉上的灰隻有一點點,其實須臾的功夫就可以擦幹淨。
但他想延長這個過程,仔細看看她這張臉。
手掌大的臉,五官布局恰到好處,細長的柳眉,水潤的眼,鼻梁挺直,唇形飽滿豐潤。
明明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别,但組合起來順眼極了。
就是從不給他好臉色看。
對他隻有讨厭和裝作不讨厭。
從來都不知嬌羞為何物的人,因而也不會展現出扭捏羞澀的姿态。
他真的很想看看霍令儀面紅耳赤是什麼樣子的,應該和現在很不一樣吧。
忽然,他的視線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
目光凝住了,動作也凝住了。
霍令儀正走神間,忽覺有人靠近,眼神聚焦時,面前是一張放大的俊臉。
隻聽他故意壓低着聲音,好奇問道:“你耳朵為什麼這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