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放着一盞藍色燈罩的燈,暈出的淡藍色光斑照在宋嘉玉臉上,映出他略帶煩躁的眉眼。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宋嘉玉心亂,故意挑了本枯燥乏味的書,希望能激發出一點睡意。
白紙上印滿晦澀難懂的文字,宋嘉玉粗略地翻看起來,放在枕邊的手機卻叮當響個不停。
「寶寶。」
一入眼就是這兩個字,宋嘉玉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叫過,下意識擰起了眉。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屏幕,等對方發來下文,然而——
「寶寶寶寶。」
「寶寶寶寶寶寶。」
短信一條接着一條,全部都是同樣的内容。
提示音連續不斷地響起,在房間裡回蕩,吵走了宋嘉玉本就不多的睡意。
他沒有耐心再等,伸手把聲音給摁了。
關懿剛巧洗完澡出來,略一轉頭,看見他手裡的那本書笑說:“你不适合看那個。”
宋嘉玉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無非是覺得他對金融、管理公司一竅不通。
身側飛過來一本漫畫書,直直落在被子上。
宋嘉玉臉上還帶着點煩躁:“幹什麼?”
“看這個吧,”關懿走到床邊,收走那本講風險管理和金融機構的書,彎腰對宋嘉玉說,“我想讓你看這個。”
關懿一手撐在床上,另一隻手捏住書脊,舉在宋嘉玉跟前。
他的目光穿過書皮,看向靠在床頭的英俊青年。
在外人眼裡,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宋嘉玉,此時蓋着他的被子,後仰脖頸被他困在身前。
關懿笑着咬了下後槽牙,一股從未有過的占有欲和快意占據心頭。
宋嘉玉掩蓋住眼底的冷意,隻是彎起眼睛把關懿推開:“有煙嗎?”
他不是金絲雀,更做不了關懿所期待的,乖巧聽話的花瓶。
“有,”關懿終于起身,把桌上的煙盒扔給他,“你不是不抽嗎?”
“偶爾的事,”宋嘉玉不介意繼續陪他演戲,披上外套說,“我認床睡不着,出去透透氣,你困了就睡。”
關懿還沒有立場說“不”,更何況宋嘉玉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離開了房間。
宋嘉玉走出别墅,帶着若有若無的睡意走入庭院。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天不黑也不藍,灰蒙蒙的一片。
他沒有目的地,隻是順着路燈的方向,在院子裡兜圈。關懿的煙很嗆,一入口就是股濃厚的煙草味。
宋嘉玉在嘴裡含了幾秒,把散亂的煙吐了出去。
他看見不遠處有個狗窩,連忙把煙摁滅,起身拍了拍衣服才走過去。那隻小黑狗不在窩裡,地上隻孤零零躺着一顆網球。
球皮毛毛躁躁的,被啃出好幾個牙印。宋嘉玉拾起球,拿在手裡掂量,思索片刻後,用力将它擲向身後的草坪。
夜晚的庭院依舊安靜,隻有風輕輕掠過,吹動植被發出“沙沙”的聲響。
沒有小狗,也沒有别人。
宋嘉玉在夜風中站了會兒,剛想往球落地的方向走,空中飄起小雨,斜斜落下,隐入腳下的草坪。
緊接着幾步遠外出現一把大傘,黑色的傘面遮住了裡面那人的臉。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短款夾克,下身是淺灰色的牛仔褲。
走了沒幾步他擡起傘,視線直白地落向宋嘉玉的方向。
宋嘉玉頓時停住腳,他就站在原地,忽然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關簡離他越來越近,打在肩上的雨水被傘面阻隔,那種陰涼潮濕的味道再次侵入宋嘉玉的鼻翼。
宋嘉玉看着他沒說話,擡了下眼皮表達疑惑。關簡也沒有說話,把另一隻手舉到他們中間,手掌向下,手裡包裹着什麼物體。
宋嘉玉下意識伸手去接,随後就見那顆網球安安穩穩地躺進他的掌心。
有那麼一瞬他感到一絲荒謬,側身往關簡身後看去,卻壓根不見小狗的蹤影。
關簡亮着眼睛看他,似乎在期待他說點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像……”宋嘉玉說到一半,見關簡垂着眼聽他講話,原本的話竟然不好意思再說,于是他改口道,“你也睡不着?”
關簡坦誠道:“嗯,我睡不着。”
雨落大了,打在傘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隻有他們這一塊兒的雨聲不一樣,悶悶的,像被隔出了一個單獨的小空間。
關簡這人很奇怪,明明在會議上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他的談吐從容、舉止大方,有時甚至帶着隐隐的壓迫感。
但單獨在宋嘉玉面前時,他身上的那種氣勢全然不見,反而跟七年前那個孤僻的小孩兒一模一樣。
可更奇怪的是宋嘉玉自己,除了見面後的第一頓飯,他竟然已經習慣關簡的沉默。
就比如現在,兩人一聲不吭地站在院子裡淋雨,他也一點沒覺得尴尬。
宋嘉玉往關簡的另一側挪一小步,本以為沒被人發現,結果頭頂的傘也在慢慢往他這邊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