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覺得你有更好的選擇。”王子服将她從自己肩上摘下來,語帶疏離,“換個方式,或是提前告知我,不要孤身涉險。如今吳氏丢盡了臉面,于你我并沒有好處。”
嬰甯又不傻,立刻道:“告訴你你能樂意?非得鬧得全天下都知道不可。”
“那是因為你們的謀劃本身就很幼稚。”
“可我們成功了。”
“不過僥幸。”
“說明老天也站在我們這邊。”
王子服擱下筆,不願再和她瞎扯:“詭辯。”
“不許走!”嬰甯見他說不過就要開溜,下意識攥住他手腕,脾氣也上來了,“先和我說清楚,你到底是氣我瞞着你,還是氣我叫舅舅丢臉?”
“吳氏是母親娘家,舅舅丢臉就是母親丢臉。”王子服垂下眼簾,“你知道她有多不容易,還叫她被人戳脊梁骨。”
“我哪有!”
“你有。”
嬰甯急得眼睛都紅了:“你怎麼能這麼想我?趙公義那會兒要不是孫小姐幫忙,咱們早就被他冤死了。如今她有這麼大的冤屈,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她是她,母親是母親。”王子服卻依舊顯得有些冷淡,“就算孫小姐于我們有再大的恩情,她也是外人。我們是你的親人,嬰甯,你怎麼能将親人都算進去?”
說罷他掰開嬰甯的手指,自顧自地離開。
嬰甯怔了半晌,還想說些什麼,王子服卻早已離開了家。
……
八月将近,王子服并沒有過多的閑工夫繼續和嬰甯争執。想着恩科難得,嬰甯也強壓下委屈,每日和他心平氣和地說上幾句話。
母親倒是罵了她一次,不過她向來脾氣火爆,來得快去得也快。索性孫家給吳氏賠了一份厚禮,舅舅見着白花花的銀子,自己哄了自己好幾次,這事也就漸漸過去了。
嬰甯按照早先的計劃換了新的鋪面,将老丁頭和金夫人家的幾個繡娘接了過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沐春也重新走上了正軌。孫小姐每三日一封信給她報平安,那邊的情況似乎也逐漸明朗起來。
一切似乎都是那麼順利。就好像初秋的微涼,好容易褪去了燥熱,又不過分寒冷。
“東家!”
嬰甯猛地從藥櫃底下彈起來,左顧右盼:“怎麼怎麼,出什麼事兒了?”
一個新來的學徒叉着腰,面露無奈:“都喊你好幾聲了。方才有個大人來找你,沒見到人,叫我轉達口信。”
“哦,是縣衙的人嗎?”嬰甯這才想起白狐的事,來了些精神,“又有孩子失蹤了?”
那學徒不明真相,有些訝異地搖搖頭:“不,是說‘沒有新的線索,準備結案了’。”
樓下有隻小狗哼哼唧唧地叫,藥壺裡沸水滾了許久,咕嘟咕嘟冒着泡。學徒見嬰甯站在原地發愣,好奇地詢問:“什麼案子啊?”
“……沒什麼。”嬰甯回過神,勉強地笑了笑,“去忙吧。”
學徒不知所謂地離開,嬰甯歎了口氣,蹲下身繼續整理藥材。
也許是因為小趙還沒有找到,她心裡才總是空落落的。嬰甯想,一定是這樣的。
這日黃昏,她領着小泥鳅騎馬出城,接一批布莊送來的繡品。小泥鳅知道她近日不在狀态,便也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地望着前方越拉越長的陰影。
不知過了多久,嬰甯忽然道:“二十四。”
小泥鳅:“嗯?”
“今天是七月二十四,小趙丢了半年了。”嬰甯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麼特别的情緒,“你說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會在哪兒呢?”
小泥鳅欲言又止,最終随口答道:“天氣這麼好,應當過得不錯吧。”
“再過段日子,天也要冷了。”
小泥鳅不知如何作答,隻能沉默。
嬰甯卻繼續道:“我确信小趙和那白狐的事有關。可如今案子草草了結,縣裡也沒再丢過孩子,恐怕那白狐早已離開此處了。”
夕陽一點點沉入山谷,微風變冷的速度快得驚人。她忽然擡起頭,長出一口氣:“全都結束了。”
沒有什麼值得擔心,也沒有什麼還能挽回了。
“哦,還有八月的大考。”嬰甯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說法,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