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沙啞到極緻的聲音，好像就不是從喉嚨發出來的，而是通過肺腔，硬生生将氣息擠出來的。

老人雖然是這麼說話，但是那雙充滿死氣的眼睛，卻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霍長恭身後的雲拿月，甚至還能聽見男人咽唾沫的聲音。

霍長恭不動聲色地站在少年的身前，遮住了老人的貪婪的視線。

“賈叔，好久不見，我有一些事情想向您打聽。“

被稱為賈叔的人可惜地吧唧了一下嘴，緩緩地轉身，“進來吧，外面涼。“

哪怕外面已經是豔陽高照，屋子裡面依舊是漆黑一片。

賈叔從角落裡找出了一捆已經落滿灰塵的蠟燭，抽出一根點着，在微弱的燭光下，二人才看見了屋子裡的環境。

首先看見的就是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他們的一個老婆婆。

霍長恭猝不及防地就和這個老婆婆對上了視線。

看見他看着自己身後，賈叔才說道：“老婆子很早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找了不少大夫，都說不行，這也是沒有别的辦法了。“

“這樣啊，那賈叔孤想問一下，村子裡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孤記得以前可是很熱鬧的，現在從村口走到您這，都沒碰見幾個活的。“

“唉，落敗咯，落敗咯，從大司徒家出事之後，人人都覺得這裡是個不詳之地，就連皇上，也在這件事之後，都不來了，這落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樣啊，不過就算皇上忙于公務，沒有來到這裡，也不應該落敗的這麼快啊，常言道，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霍長恭笑着，但是他的笑意不達眼底，更像是一個虛僞的标識。

“那殿下覺得這個村子應該怎麼弄呢？本來就吃着大司徒的庇護，現在大司徒不在了，老夫又有什麼辦法？“賈叔坐在火炕旁邊，雙手插進衣袖裡。

氣氛有些凝固，雲拿月坐在他身後，安靜地聽着他們的話。

“孤聽說，大司徒被帶走前來過這裡？從這裡回去後的第二天就被刑部的人帶走了。所以孤想問問，大司徒來到這裡是說了什麼嗎？“霍長恭話鋒一轉，說起了另一件事。

這句話讓原本坐在火炕旁邊的賈叔擡起頭，幹澀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把他吃了一樣。

男人就這麼坐在闆凳上，任由他看。

“是有這麼回事，但是時間過的太久啦，老夫也都不記得了。何況當時，又是過日子的，根本沒有注意聽司徒大人說了什麼。“

“哦？這樣啊，那賈叔還記得當時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當時張嬸家和老李家，還有小王家在同一天生了大胖小子，全村人都在給他們辦席呢。哎，你别說，張嬸，老李，小王媳婦的肚子是真争氣，一來就是兒子。“提起這件事他就滔滔不絕，似乎這是什麼光宗耀祖的事情。

“是嗎？那後來這些兒子呢？“

“啊？“賈叔沉默了一下，不大的屋子又恢複了安靜。

男人也不着急，就坐在那，等着他繼續說。

蠟燭的火焰微微跳躍着，照着賈叔蒼白的臉龐。

良久，老人才幽幽地說道，“都死啦，都死啦，死得好啊。“

霍長恭和身後的少年對視了一眼。

“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怎麼死的？不知道喲，聽他們說是那幾個小娃娃得了風寒，不得停，就死啦，這誰又知道呢？“

“既然是得了風寒，為什麼不找大夫呢？“

“大夫？大夫！“老人的情緒有些激動，甚至還從炕上站起來，用力地跺了跺腳，力道大的讓霍長恭都以為他的骨架要散架了。

賈叔喘着粗氣，眼睛發紅，血絲逐漸布滿了他的眼球。

“都是一群廢物大夫，廢物！！好好的大胖小子，就那麼說沒救了，還有我的小閨女喲，都沒啦，沒啦。好了好了，老夫我也沒什麼好給你們說的。你們趕緊走吧。“

說着，賈叔就把他們往門外推。

力氣非常大，讓人懷疑眼前這個小老頭真的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道麼。

但是霍長恭還是什麼都沒說，而是順着老頭的力氣，往門外走去。

在房門被關上的一瞬間，他看見了裡面的老婆婆，她還和他們來的時候一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好像他們剛剛說的，都和她沒有關系一樣。

“砰——“木門被狠狠地合上，将他們隔絕在門外。

在他們出來的一瞬間，原本還留着縫隙的窗簾，也被迅速地拉上，生怕他們是什麼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