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說話。宋伊恩默默走到沙發旁，想坐下卻有些躊躇，他又看了一眼那鋪滿走廊的禮物。

原本，宋伊恩也懷疑過，他的嫉妒和傷心是不是因為孫墨在暧昧期就收到了價值不菲的禮物，而自己卻沒有。

可現在，宋伊恩明白了。

這數不清的奢侈品隻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并不覺得開心，一點兒也不。

因為真相是，俞景坤刷給孫墨的那些禮物，隻不過是他們調情的道具罷了。

宋伊恩意識到，他不是因為俞景坤豪擲千金地追求過其他人而難過，而是因為俞景坤曾經那麼娴熟地與其他人暧昧、調情……

可輪到宋伊恩，他卻始終保持着分寸和邊界感。

記得那時宋伊恩無數次懷疑俞景坤是否真的喜歡自己，時喜時悲，忐忑不安。

最後，他以為是俞景坤嘴笨、不會暧昧、不會說話。

可孫墨的出現，讓宋伊恩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怎麼了？”俞景坤踱步靠近。

宋伊恩無言以對，心情很是沉重。

“不看一下嗎？寶貝。”俞景坤摟住他，“不開心了？”

宋伊恩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自己的語言，才能把話說明白，他蹙眉許久許久，低聲道：“我覺得很不舒服。”

“為什麼？”俞景坤平靜地問。

宋伊恩出神地望着那堆奢侈品，它們在視線中虛焦、變成重影、十分刺眼。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伊恩。”俞景坤說，“我希望你開心。”

“……你也是這樣讓孫墨開心的嗎？”宋伊恩垂下腦袋。

俞景坤歎息，“為什麼又提孫墨了？”

“我覺得壓力很大，我收不了這些東西。”宋伊恩低聲說，“我也不開心。不是你送我這些東西我就會開心。”

“以前的事我沒法改變，伊恩，我說過了，那時候我不認識你。”俞景坤說。

宋伊恩深深呼吸，“嗯，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我就是覺得你好像也沒有多喜歡我。”

俞景坤是真真覺得頭疼了，他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欲言又止。

“我本來以為你嘴笨不會說話……我以為你說的不止把我當朋友就是在說喜歡我了，所以我主動親你，所以我才說我也喜歡你……”宋伊恩攥緊手，低垂着眼眸，“但是，不是這樣的，你對孫墨就不是這樣的。”

“伊恩，昨天在車上我和你說過的，我隻是想認真了解你。你很小，你還在念書，孫墨和你不一樣。”俞景坤耐心道。

然而這些話落入宋伊恩耳中，無異于可笑的辯解，毫無道理。

“認真了解又不是一定要很正經！”宋伊恩加重語調，“而且，我那個時候明明也說過暧昧的話，給你發暧昧的表情包，但是你都當沒看見，你都不回應我！”

“寶貝……我說過了，我不喜歡孫墨，如果我真的喜歡他，我為什麼不繼續見他呢？”俞景坤無奈道。

“……因為孫墨不喜歡你。”宋伊恩咬住嘴唇，眼前起了水霧。

“嗯？”俞景坤愣了。

“因為孫墨不喜歡你，所以你們才沒有繼續見面。”宋伊恩捂住眼睛，哽咽道，“他隻是欣賞你，才和你見面……你和我在一起，也隻是退而求其次……”

俞景坤懵了。

“不，我沒有退而求其次，伊恩。”他冷靜地說，“孫墨對我的想法我不了解，但我很明确我不喜歡他。”

“那你為什麼要刷禮物，為什麼要請他吃飯，為什麼要送他衣服？”宋伊恩哭着說，眼淚順着掩面的手指縫隙一顆一顆滴下來，“你給他刷禮物不就是為了見他嗎？你從來、從來都不急着見我……你不就是退而求其次嗎？”

他怎麼會解讀成這樣？

俞景坤揉了揉眉心，“伊恩……不是，唉……”

見俞景坤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宋伊恩更加心寒。

他知道俞景坤對他好，俞景坤為他做的事他都記得，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做誰的退而求其次。

分手，宋伊恩舍不得。

繼續在一起，宋伊恩又不知該如何拔除心頭的刺。

談戀愛為什麼這麼難呢？

好想媽媽。

好想米娅、弗蘭克、安德魯、維多利亞。

好想念俞景坤沒有出現之前的平靜生活。

那時候他不會總是魂不守舍、患得患失，不用擔驚受怕戀人被搶走，不會看到韓徹那樣優秀英俊的男孩就被危機感逼瘋，也不會因為孫墨的存在而自卑他本引以為豪的高個子。

好讨厭這樣。

好想回家。

好想逃。

想到這裡，宋伊恩朝大門徑直走去。

他需要安靜一會兒，他需要給媽媽或者朋友打個電話。總而言之，他現在不想看見俞景坤。

宋伊恩低着頭繞過俞景坤，然而下一秒，手腕猛地被人抓住。

腦海中頓時閃回昨天夜裡，俞景坤鎖上車門不讓他下車的畫面。宋伊恩一個激靈，用力甩開俞景坤——

沒有成功。宋伊恩不悅地皺眉頭，“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我們好好說，好嗎？伊恩。”俞景坤隻是扣緊力道，“不要鬧脾氣。”

“我沒有鬧脾氣！”宋伊恩又哭了，悲憤交加，“我要打電話給我朋友！”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們好好把話說開，好嗎？”俞景坤也皺起眉。

“我現在想和朋友打電話！我想和我媽說話！”宋伊恩不甘示弱地瞪大眼睛，盡管淚水止不住地流，但他再次用力掙脫俞景坤，“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這次他成功了，飛快跑去門口，仿佛身後的俞景坤是什麼纏人的厲鬼。

就在宋伊恩握住門把手的瞬間——

“我夢到過你。”俞景坤說，“因為夢到了你，所以我沒有繼續見孫墨。”

宋伊恩僵住了。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很快，俞景坤彎下身，從背後抱住他。

“你媽媽才剛出事沒多久，我本來想晚一點再和你說這件事……”俞景坤慢慢收緊臂彎，用低沉缱绻的嗓音說：“我來倫敦是因為你，開Renzo也是因為你，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寶貝。”

宋伊恩的大腦一片空白，這些信息對他來說有些超載了——什麼意思？俞景坤也夢到過他？不止朗瑟？

“什、什麼意思……Renzo和我有什麼關系？”

俞景坤低笑了聲，“因為想追你，寶貝，因為我想認識你。”

宋伊恩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什麼意思啊……你、你都不認識我……”

“夢裡認識。”

“夢裡……”宋伊恩有些迷糊，“你在夢裡就喜歡我了嗎？”

“嗯。”俞景坤從背後啄了口他的臉頰。

宋伊恩轉過身，直勾勾望着他，眼睛濕漉漉的，還留有餘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