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缺明白，自己再說什麼都無法讓他相信，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證明自己是古代人。花無缺拉着他們來到露台，雙臂用力一撐，翻過欄杆跳到一樓，再從跳到對面三層樓高的老樹上，最後用輕功“飛”回露台。

小魚兒趁熱打鐵，好生央求一陣，燕鵬程默默半晌，點起一支煙，“容我想想。”

長輩已經松口，他們不好追得太緊。接下來的幾天，小魚兒為燕鵬程鞍前馬後，說話也不還嘴了，燕鵬程反而不太習慣。故而這天晚飯後，他叫花無缺單獨出來散步談心。

“你和小魚兒說的，我都想過了，你住在我們家的這些日子，也看得出你是個實誠的好孩子，可收養終究是件大事。”

花無缺道：“如果您覺得為難，也不用勉強。”

“倒不是為難，隻是要考慮的事兒太多了。”燕鵬程伸手去摸口袋裡的煙，顧忌着年輕人在，又放了回去，“你身上沒背人命官司，沒欠債，沒犯罪吧？”

上輩子，花無缺的确殺過人、報過仇，但如今是新社會，時移世易，無法追溯那麼久，他現在就是幹幹淨淨一張白紙。

花無缺再三保證：“沒有，絕對沒有。”

會玩手機後，他籠統地浏覽過當代律法，就怕自己無意間招惹事端，給小魚兒添麻煩。

“可你沒有正經讀過書上過學啊，工作都不好找。”

這正是花無缺最為發愁的事，他為了養傷和旅遊，結束了圖書館的工作。小魚兒的意思是，等身份落定才能放開手腳找下一份工作。

“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找工作的，不管多苦多累，我都能堅持。”

燕鵬程說：“盤超市的錢是他姥姥姥爺留下的，打算以後把它留給小魚兒，我瞧你們關系要好，将來他興許能留你一份，賺的不多，也夠你們安穩度日。等你們都結婚生子了，又該怎麼辦？”

花無缺暗暗想，伯伯……不，舅舅思考的還挺長遠。

*

不管他們再怎麼困擾，這些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小魚兒興緻勃勃地做好旅遊攻略，一點兒不為将來的事擔憂。

八月十九号，他們坐飛機前往三亞。自打坐上飛機，花無缺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拍了很多照片，小魚兒從未見他為某樣事物如此興奮過，難免好笑。

“回程還要坐飛機的，現在看膩了，回程隻能睡覺了。”

花無缺拉下半邊窗簾，發了條朋友圈：一張天空直拍圖，雲卷雲舒，自由遼闊，宛若仙境，配文“渺萬裡層雲”。很符合字面意思，但細究詩詞本身的意思，就有些傷感了。

小魚兒立刻評論：“千山暮雪，隻影向我去。”

發完才想起問他有沒有設置可見範圍。

花無缺第一次發朋友圈，功能研究得不夠透徹，默認設置所有人可見，他的好友不多，燕鵬程是其中一個。他們還沒把戀愛的事告訴長輩，這條評論又太暧昧，就怕燕鵬程察覺出什麼，小魚兒隻好截屏忍痛删除評論。

評論區空蕩蕩的，花無缺有點惋惜，隻好拿出口袋裡的英語卡片靜靜心。那天和燕鵬程聊過以後，他更抓緊時間學習，相比小魚兒看到英語就頭疼，花無缺對英語興趣盎然，捧着單詞小卡跟着耳機裡的提示默讀默念，雖然都是簡單的詞彙，以他的勢頭估計用不了三四年，就能趕上小魚兒的水平。

然而不論旅遊攻略做得多麼詳細，計劃總趕不上變化，落地三亞時，當地受熱帶氣旋影響，正下着瓢潑大雨，且會持續兩三天，小魚兒的設想的沙灘日落都被雨幕沖散了。

暑假正值旅遊旺季，酒店标間早就提前一兩個月被旅行團預定，小魚兒鑽空子撿漏才搶到一間大床房，一些新奇有趣的室内探險也都排到了十幾天後，所以他們兩天看了三場電影，去唱KTV，玩了密室和鬼屋。小魚兒幼年經曆變故，後來跟着龍哥，該體驗的娛樂設施都未嘗試過，如今徹底放開，甚至在鬼屋裡拿道具假發戴在頭上，藏在門後，把轉角跑出來的吓唬客人的工作人員吓了一跳，反客為主變成遊客抓“鬼”。除此之外，剩下的時間隻能待在酒店。

小魚兒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打完一局遊戲，突發奇想地問：“花無缺，你‘死’後有沒有見到爹娘？”

花無缺自學能力很強，即便換了地方，學習計劃如常推進。小魚兒打遊戲時他正在做數學，聽到對方的話擡頭想了一下，搖頭說沒有。

小魚兒又問：“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花無缺還是不知道。

“我閉眼之前是嘉靖十七年，再睜眼，就已經21世紀了。”

死後的天堂地獄果然是假的。

小魚兒退出遊戲，開始找學校附近的兼職。如果隻有他一人，還可以厚着臉皮靠家裡接濟幾年，現在身邊有花無缺，兩個大男人不能隻靠家裡供養。

花無缺知道他在找兼職，也想盡一份力，他最近通過互聯網詳細了解到一份工資可觀的工作，需要“學曆”。

小魚兒沒有打擊他的信心，隻認真替他分析道：“目前适合你做的，基本是便利店、奶茶咖啡店、餐飲服務生，好一點的有前台服務員，但應聘前台肯定要看履曆，希望不大。”

花無缺笑了笑，“從頭開始總會有些辛苦的，我不怕。”

小魚兒仰面躺在床上，腦袋和脖子騰空在床沿，倒着看他，“咱們可以換個思路，想想你會什麼。”

花無缺托着他的腦袋和肩膀把人推進去，又在他脖子下塞了個枕頭，“你說說看。”

“比如說你會騎馬，會武功，可以去拍戲當替身？”小魚兒緊鎖眉頭，否決了這個想法，“不行，娛樂圈太難混了。要麼你去教武術，一些大城市的少年宮文化宮，都有課外活動班……還有古琴！君子六藝，我記得你都會一點兒！”

前世，小魚兒曾纏着花無缺學過幾天琴，比起彼此之間小打小鬧，如何為人師表，需慎重考慮。

花無缺：“這些工作沒有别的要求嗎？”

“好像要比賽考證？另外現在自媒體也挺難做，屠姑姑的收入隻夠養活她自己，沒法給你開工資。”小魚兒掰着手指一一列舉，最後發現根本挑無可挑，“所以短時間内，最好的選擇是在便利店兼職。”

花無缺摸着他淺藍色的發尾，問：“那你呢？”

小魚兒坐起來倚在他身邊，“先在大學附近找個兼職，畢業以後随便找個班上，有可能在博物館擦文物，也有可能跟着老師傅去掘某個皇帝的墳。實在不行，也可以在地鐵口擺個推車賣煎餅，自己當老闆最自在。”

花無缺被他逗笑，“憑你的手藝，生意一定會紅紅火火的。”

小魚兒握住花無缺的手放在身前，笑意慢慢散去，“花無缺，收養手續辦不成也沒關系，我養你一輩子。”

花無缺能領會他的心意，也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對方是不會阻攔的。可他不能總是依靠别人，哪怕前路荊棘，也得親自去闖。

“給我幾年時間，我想自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