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了兩步,再仔細看去,人已經不見了。
許沁好端端地來這裡做什麼?難道她也生病了嗎?
天知道孟宴臣現在最怕的就是“生病”二字,他多希望身邊人都平平安安,長樂無憂。
……
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驟然冷了下來。
或許一同冷下來的還有人心。
顧白月落寞地看向窗外,梧桐葉簌簌掉落,手掌般寬大的葉片混合着細雨,淅淅瀝瀝,點點滴滴,濕寒冷氣直透進骨頭縫裡。
今年的秋天好像格外冷些。
顧白月背着書包,垂着腦袋往校外走,整個人如同一隻經霜打敗的向日葵,蔫哒哒的,不複燦爛蓬勃的朝氣。
很意外地,顧白月在一株粗碩的梧桐樹後面看到了許沁,她手指間應該是捏了什麼東西,一丁點火星子明明滅滅,察覺到顧白月的視線後,很快就藏在了身後。
那一閃而過的東西,應該是香煙吧?
許沁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她也有潔癖,但這潔癖跟付聞櫻那種過分喜愛整潔的習性又有所不同,從小到大但凡誰不小心碰到她,許沁就會反反複複洗手,每次都至少清洗三遍以上。
兩人雖說自幼相識,關系卻說不上多融洽,至多是泛泛之交,顧白月本來不想讨人嫌,念及孟叔叔和付阿姨為了媽媽的病,特意出面同醫院交涉,還請了專家團來研究治療方案,實在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許沁不僅僅是許沁,她還是孟懷瑾和付聞櫻的養女,顧白月不想他們有一天因許沁而傷心。
顧白月:“許沁,你知道的吧,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許沁高挑的個子倚靠在樹幹上,冷冷淡淡道:“跟你沒關系,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你媽媽現在生病了吧?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媽媽是顧白月的軟肋,她一瞬間化身被激怒的小獸,攥緊拳頭:“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沒必要這麼說我媽媽,許沁,叔叔阿姨教過你人應該有同理心的,何況那是照顧了你十幾年的長輩。”
許沁:“不過是一個煲湯阿姨而已,算什麼長輩。”
顧白月氣得眼都紅了,偏偏有人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壓着嗓子悶聲悶氣道:“沁沁說得也沒錯啊,你媽不就是孟家的下人嘛,什麼照顧不照顧的,還不是為了錢?”
是宋焰。
他走到許沁面前,想要攬着她說話,可笑的是,許沁甚至比宋焰還要高半頭,卻在宋焰靠近時有意矮了身段,垂頭依偎在他肩膀處,語氣帶着一絲嬌羞:“你來啦。”
宋焰望向顧白月:“老子知道你對我愛而不得,不過,我現在心裡隻有沁沁一人,你可不要插隊,想要跟沁沁競争上崗,記得先去拿一個号碼牌,到号了叫你。”
空氣甜膩得發齁,顧白月嘲諷一笑,宋焰還真是擅長睜眼說笑話,許沁也是奇怪,在關心她的孟家人面前高冷聖潔,宛若不食人間煙火,在宋焰面前反倒學會做小伏低。
顧白月:尊重,祝福,鎖死。
來到校門口時,孟宴臣和肖亦骁都在等她,三人約定好去看季如蘭,出人意料的是韓廷也匆匆趕來了,手裡還拿着一包草藥。
他解釋道:“是趙又司那個家夥托我送來的,說是能夠緩解疼痛,你可以讓阿姨試試。”
趙家是傳承上百年,底蘊深厚的杏林世家,趙又司年紀輕輕已經小有成就,聽說在中醫一脈很有天賦。
到了這步田地,人家還能想着季如蘭,顧白月心存感激。
不過,季如蘭是肺癌晚期,情況不容樂觀,無論中醫還是西醫,孟家都請來給季如蘭看過,隻是誰都不敢誇口說能治療,至多是延緩病情,盡可能讓季如蘭僅剩的時光過得開心一些。
“媽媽,我們來看你了。”
大家進了病房,孟宴臣等人紛紛禮貌地同季如蘭打招呼,拿出準備好的鮮花和果籃。
季如蘭形容枯槁,大多數時候都在昏睡,衆人不便打擾,韓廷和肖亦骁待了一會就離開了,孟宴臣留了下來。
孟家給季如蘭安排了高檔病房,但她沒同意入住,季如蘭有自己的堅持,她總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盡可能少欠孟家一點。
或許,她少欠孟家一點,皎皎在孟家人面前就能多一分底氣。
同病房的人看到顧白月忙前忙後削蘋果,笑着誇小姑娘漂亮乖巧,又看孟宴臣将加大食盒打開,一碟碟拿出飯菜,還取出一碗極有營養的人參烏雞湯。
那人不無豔羨地說:“你兒子女兒真孝順。”
“兒子?”季如蘭一怔,緩緩搖頭,“我哪有這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