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下室,銀白色魔物無知無覺地攤在地上,她的雙眼已經太長時間沒有見過光明了,以至于當那角落裡發出開門的聲響,露出一絲虛弱的燈光時,她猛地看過去——
沒有伊利亞。
進來的隻有亞伯拉罕,此刻的他的臉埋在陰影中,但周身盈着一種露骨的情緒。森塔納眼眶皺縮,她看懂了,他在高興,一種前所未有的高興。
亞伯拉罕走得越來越近,燈光擴散得越來越大……
森塔納心中被不詳的預感籠罩。
一雙銀白色魔爪猛地抓住牢籠鐵質籠壁,興奮到嘶啞的聲音響起,“森塔納,我就要成功了!我将創造屬于我的世界!”
森塔納絕望地閉上眼睛,看來不隻是金赤魔,剩下的玄岩魔也被他抓住了,她清楚地知道接下來他的做法——無數的雌性魔物會被他壘鑄成祭台,能夠吞噬一切的魔火在圓月寒涼的月華下被點燃,金赤魔、銀魅魔、玄岩魔、碧血魔被牢牢束縛在祭台上,火勢蔓延,四大魔族血脈的力量在燃燒中激發……
這一切的流程是如此熟悉,在幽冥之門内的世界,在過去千萬年的魔族曆史中,每當魔氣呈稀薄之勢,魔物們都會聯合到一起,以獻祭四族血脈繼承者的方式舉行這種儀式。
亞伯拉罕雙眼發紅,魔爪顫抖,喋喋不休地對與他分享着共同血脈,即将被他獻祭的雙胞胎妹妹訴說着他的熱望。
森塔納沉默以對,隻在最後一刻跪了下去,低着頭,提出了最後的請求:“亞伯拉罕,看在我們分享共同血脈的份上,看在我曾經無數次從父母手中救下你的份上……不要殺掉伊利亞,放過他好嗎?”
她的聲音凄苦,她的語氣沉痛,她的面容哀沉,她的肢體殘破敗壞,她整隻魔露出最徹底的臣服。
亞伯拉罕露出堪稱真誠的笑容,俯身靠近她道:“放心吧,伊利亞身上有我感興趣的東西,你還不知道吧,他——懷——孕——了。”
森塔納雙眼大睜,被震撼到無以言表,半晌才顫抖地道:“……什麼?”
“我猜,在你離他而去的這段時間裡,有人對他的身體做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呢。”亞伯拉罕滿含惡意地道,“我非常好奇,他會生出個什麼東西呢?他的崽子如果是雌性,會不會繼承家族的血脈之力呢?這太有趣了……雄性魔物也能懷孕生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塔納眼睛望向虛空,整隻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她不敢想,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她的寶貝究竟遭遇了什麼樣的對待,讓雄性懷孕,這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亞伯拉罕仔細欣賞夠了森塔納臉上的灰敗,緩緩道:“好了,森塔納,安心上路吧,以後我會幫你照顧伊利亞的,哦,還有他的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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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馬爾雪山,終年不化的積雪覆蓋着蒼黑的土地,半絲展露生機的綠色都沒有,連天都跟雪寒在一處,分不清界限。
一隻隻魔物全身被鎖鍊緊緊鎖住,前前後後串成一串,眼神空白,姿态僵硬地向山頂走去。
芭芭拉到達山頂的時候,眼前的景況令她吃驚,超過一千米海拔的山頭像是被一把刀憑空削去了一般,變成了平整的一大片露出石質山體的空地。
空地的最中央,三四個異種正拿着水桶和大刷子畫着什麼,芭芭拉走近去看,那水桶裡赫然裝的是魔物的鮮血,刺激的血腥味令她腎上腺素飙升,一種進食的欲望油然而生。
她壓制住了本能的食欲,仔細看去,那些在山岩表層被人為畫出的血紅色線條密密麻麻,相間交錯,極為詭異,像是什麼原始部落的圖騰,更像是代表着某種血腥含義的圖案。
這究竟是在做什麼?
接下來的事情令她更加毛骨悚然。
山頂的魔物們一個接着一個地暈倒過去,被拖曳到了這詭異圖案的中央。芭芭拉向平台上唯一的高處看去,清瘦的老人拄着拐杖孤獨地站在那裡,異能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散發,他眼中無悲無喜,俯視着眼前的一切。
芭芭拉爬上去,靠近老人低聲道:“科力恩大人,這是要……做什麼?”
科力恩似乎有些恍惚,轉過頭來,眼中閃着詭谲而堅定的光,低語道:“是芭芭拉啊,有一件事情我要你去做……”
待聽清楚了科力恩的要求後,芭芭拉目露震驚,這種要求……科力恩大人知會過哈裡特大人嗎?
但她沒有任何猶疑,她對科力恩一直保持絕對的忠誠。她默默地退走,去執行命令。
在科力恩的操控下,平台中央暈迷的魔物越來越多,它們頭挨着頭,尾巴靠着尾巴,密密麻麻地貼在一起,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塊打翻了顔色的混亂畫布。
天色漸晚,當最後一絲夕陽霞光徹底消失,一輪圓月高挂當空,清冷得寒意森森的月光白沙似地籠罩在這一方天地。
科力恩終于停下手,他一下子散發出太多的異能,有些脫力,但終究沒有倒下,雙手支撐着拐杖,頑強地站在那。
身後傳來聲音:“你做得不錯。”
哈裡特緩步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接下來就不用你了,去休息吧。”
科力恩面色蒼白,沉着聲說:“你真的認為,當幽冥之門打開後,事情會順着你的預想發展嗎?你真的認為,亞伯拉罕的話可以相信嗎?”
哈裡特倏然一笑,那笑裡帶着自信:“我不相信他,但我相信我自己,不管他有怎樣的意圖,我都可以控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