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梁寬才向梁骁的方向走了走,勸道:“堂弟息怒,這些都是老黃曆了,翻篇吧了、翻篇了。”
梁骁連喘了幾口氣,又重重坐回椅上,這時口幹舌燥,想起那碗茶來,眼角往蘇慕昕方向一瞥,見她側身而站,左手抱住右手肘,右手垂在身前,臉上挂滿淚痕,低頭不語。
他瞬間又起了悔意,他剛剛不該那麼沖動,不該那麼暴躁,更不該拿茶碗砸她。
她一個女子,他跟她生什麼氣!
“清官難斷家務事。”
他看向梁寬,神情已恢複了冷靜。男女之間,各執一詞,本就是一場糊塗官司,就算是享有盛譽的包青天來斷,隻怕也斷不明白。
“堂兄,你和蘇小姐的糊塗事堂弟斷不明白,堂弟隻論在侯府擄人之事,你有沒有勾結外賊進家劫掠,這事咱們得好好斷斷。”他頓了一下,正大光明地看着蘇慕昕,然後硬起心腸說:“如果沒有劫掠之事,如果你和蘇小姐真有情,堂弟倒不介意成人之美。”
“真的,堂弟!”
梁寬高興壞了,當即坐到梁骁身旁,叫烹茶丫鬟也給他烹杯茶,“堂弟放心,絕對沒有劫掠之事!堂兄再壞、再不濟,也不會勾結外賊打劫自家!”
跟着他又說昨晚是喝多了酒,被迷了心竅:“堂兄想着昕昕是女子,顧着名節,她心中是一百個願意的,但斷不會直說,所以才想着将她擄出去,這樣她就可以對外說是受了堂兄的脅迫。這樣一來,既成全了堂兄愛她之心,也全了她的名節不是。”
“這麼說蘇小姐不知堂兄要擄她出去?”梁骁問。
“知道!她自然知道!這事之前,堂兄跟她透過口風,不過昨晚堂兄喝多了酒,的确猴急了些。”
梁寬說到這兒,轉向蘇慕昕,“昕昕,昨晚寬哥哥是猴急了一些,在這裡向你陪不是,但寬哥哥愛你之心一如既往!你放一百個心!”
蘇慕昕根本沒拿正眼看他,向旁冷笑一聲。
“隻要你給寬哥哥當妾,寬哥哥一生都對你好,寬哥哥可以發誓,向……”
梁寬微微一想就想到了一個人,又轉回頭來,眼也不眨地看着梁骁:“向堂弟發誓!”他說着就站起身,走到梁骁身前,撩了撩衣袍就要向他下跪。
梁骁見他風風火火的,心想他對蘇慕昕倒有些真情,見他真要向自己下跪,心裡又很是懊惱,阻道:“你我同輩,發誓哪裡有向同輩發的道理。”
“那我向上天發!”
梁寬燦然一笑,說着就向南面的那排窗子走,走了幾步,忽又折到東面,從架上的一隻花瓶裡取出一枝綠枝條來,複而又向南面走去。
當他推開南面的一扇窗時,外面烏壓壓跪着的那些人無不哆嗦了一下,紛紛叫着“侯爺饒命”的話。
梁寬就像沒看見一樣,直接跪在了窗前,橫舉着手中的枝條向上天道:“我梁寬今日向天發誓,若此生能納蘇慕昕為妾,一定待她好,一生一世不離不棄,若違此誓,當如這枝樹枝。”說着就折斷了手中的枝條,将之扔出窗外。
他發了誓,就像心中所想已經成真了一樣,整個人都喜氣洋洋的。跟着站了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指着窗外的人對梁骁說,“堂弟,這事既然了了,外面的人也别讓人家跪了。我是梁家長孫,外面的都是梁家奴仆,我讓他們開門,他們哪個敢不開。”
梁骁聽他說得想當然,氣不打一處來,冷淡的說:“不忙,薛斐還沒回來,等等吧。”
“一件小事,何必如此。”
“若引外賊進家就不是小事。”
梁骁端起丫鬟重新奉來的茶,拿着茶蓋輕輕刮了刮茶末,“堂兄,你今年二十九,明年就三十了吧。”
梁寬不明白堂弟為何突然問他歲數,老實回道:“是,明年三十。”
見堂弟喝了一通茶也沒往下說,梁寬也不深究,接着剛才的話題道:“昨晚黑燈瞎火的,人家腦門上又沒刻着‘江湖人’三字,薛斐憑什麼說人家是江湖中人。好吧,堂兄實話實說,是我房裡的昌榮和庚慶,”
說到這兒,他上前幾步,踢了跪在地上的那個十三、四的少年一腳,“旺兒,你回府把昌榮和庚慶叫來,讓堂弟問問他們是不是我爹聘得手腳。”
那叫旺兒的少年一得吩咐,臀兒立即往上擡,跟着就欲站起,這時卻瞥見安平侯橫了自己一眼,又落下臀兒,規規矩矩的跪好。
“堂弟,你信堂兄一回……”
正說話間,馮欽撩起門簾,進來回話:“侯爺,薛斐回來了,還抓了兩個賊,等着求見侯爺。”
梁寬一聽抓到人了,不由得臉色大變。
事情一下就簡單多了。薛斐昨晚得了命令,是從侯府東面的西角門出的門,走過一條長長的坡道就看到了一個比安平侯府小很多的朱漆大門,正是梁骁大伯梁頫的宅門。
坡道旁有一條河,有六人在河邊或站或蹲商議事情,薛斐帶着幾個人借着夜色和河邊的幾排樹悄悄接近……
“我借着樹木悄悄接近,聽到他們六人在對口供,說是事敗後就說是蘇小姐勾引。至于這兩個……”薛斐說着,一腳一個,踹倒那兩個不肯下跪的硬骨頭,“一見苗頭不對,撇了寬爺,獨自跑了。他們的确是跑江湖出身,還是哥兒倆,兩個月前才經人引薦認識了寬爺,至于寬爺結交他倆是不是為了從侯府擄走蘇小姐就不得而知了。”
梁寬臉色發白,當即指着地上的兩人:“堂弟,這兩人我根本不認識,薛斐同我有仇,肆意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