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生爹爹還沒有死,我不是有爹生,沒爹養的便宜貨。
……
蘇慕昕安靜地坐在馬車裡,内心卻如波翻浪湧,片刻也不得甯靜。
母親昨晚來找她,和她說了很多體己話,讓她好好想想是繼續留在侯府還是回家鄉跟她的親生爹爹一起生活。
甚至說……
“娘,昕昕不明白,為什麼跟着娘就要和親生爹爹分開,跟着親生爹爹就要和娘分開,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蘇慕昕一頭紮進母親懷裡,傷心得直落淚:“昕昕不想住在侯府,可是昕昕也不想和娘分開。”
白昕溫柔地撫着女兒單薄且孱弱的後背,默默流下眼淚。“傻孩子,你長大後就要嫁人,那時也得離開娘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算親如母女、親如父子也有分離的一天。”
“昕昕不嫁,昕昕長大了都不嫁,就在爹娘膝下盡孝。”
“世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
“昕昕不管,昕昕要跟爹娘在一起!”
“你的親生爹爹……很苦的,昕昕去陪他幾年。這幾年,娘親和你繼爹爹在京城給你尋一戶好人家,等昕昕十八歲,十八歲昕昕回京城嫁人,那時娘就可以和昕昕再見面。”
蘇慕昕離開母親懷抱,她還不死心,再次争取:“娘,你既然說我親生爹爹很苦,那你和昕昕一起陪他不好嗎?”
“娘不行,娘現在有了新的牽挂。”
白昕垂下目光,輕輕撫摸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
馬車行了一路,在一客棧前停下,蘇慕昕被丫鬟扶下了馬車,擡頭一望,見客棧的門頭上挂了一個大大的牌匾,上書“鳴鶴樓”三個燙金大字。
客棧門前早候着十數人,除蘇如誠和那天頭戴竹篾帽子的男人之外還有客棧老闆和十來個店夥計。
客棧老闆是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車隊剛到,他就帶着一衆店夥計迎了上來,喜氣洋洋的陪在安平侯梁谧和兩位小侯爺梁骁、梁治身邊,說着“貴客臨門,蓬荜生輝”等讨喜的話。
蘇慕昕見繼父應酬兩句,卻一直沒笑,臉色頗為難看,想來他不同意養了多年的女兒跟回親生父親,無奈妻子堅持,隻得妥協。
她走過去,叫了一聲“爹”,後面道别和感激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繼父養育自己多年,還沒回報,就要先行離開,她心中又慚愧不已。
梁谧看着她,歎了一口氣,“你娘跟你說了?”
蘇慕昕哭着點點頭。
“爹,”梁骁這時插嘴叫了父親一聲:“孩兒和三弟就不進去了,在外面等你和白姨娘。”
今早梁治跟來,想來送送妹妹,梁骁知道後就跟着弟弟一起出來了。
客棧老闆一聽兩位小侯爺不進客棧,連忙吩咐夥計搬張桌子出來,跟着又吩咐沏最好茶、端最可口的點心,又朝内嚷嚷“伺候的人趕緊出來一波”,轉頭又笑吟吟的順着小侯爺的話說“早上日頭不錯,在太陽底下曬曬也是好的”。
蘇慕昕正要跟着爹娘進客棧,蘇如誠卻走了過來,向梁谧好一陣點頭哈腰。“侯爺,我弟弟的意思是孩子他就不見了,他有話想跟侯爺和……白夫人說。”
他說着看向白昕,白昕卻微側着身子,對他異常冷漠,甚至不願同他多說一句話。
蘇如誠讪讪的笑笑,表情極不自然,然後朝後叫人,“段迎九,你帶侯爺和夫人進去。”
這男人今日沒戴竹篾帽子,又一直陰沉着臉,使得他看上去多了幾分煞氣。
蘇慕昕見他朝這邊走來,不自禁地往後縮。
“孩子我看着,夫人和侯爺進去吧,我弟弟等着你們呢。”
蘇如誠對白昕說了一句,跟着彎下腰說要帶蘇慕昕去買糖人。他笑意盈盈的,顯得特别親切和友好。
蘇慕昕放松下來,正欲跟着大伯走,母親白昕卻擋在她身前,同時叫了聲“二公子”,反而請梁骁幫她照看女兒。
梁骁眼露詫異之色,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客棧的夥計很快就擺好了桌椅,三兄妹各坐一方,蘇如誠笑着走來,“朝妧,不跟大伯去買糖人了嗎?”
蘇慕昕請示地看看二哥,她想去,她不是想要糖人,而是想問問大伯,她爹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怎麼會那麼神奇的死而複活。
梁骁品着茶,甚至連眼也沒擡,淡淡的說,“還是别走遠了,就在這兒坐坐吧。”
蘇如誠隻得賠笑,讓客棧夥計給他端了跟凳子出來,他在離他們三兄妹幾米遠的地方坐了。
蘇慕昕頗為失望。
“七妹,昨日三哥知道了你要回你們老家,特意去廟裡求了道平安符,可以保你路上平安。”梁治從懷裡摸出一道平安符,遞給蘇慕昕。
蘇慕昕低頭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心中劃過一道暖流。看來,這個家除了繼父,還是有真心對她好的人。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客棧老闆就陪着安平侯梁谧從客棧裡走了出來,梁谧步履輕快,與那老闆有說有笑,與剛剛的沉默寡言截然相反。
“傻站着幹什麼,走,爹爹帶你們吃烤鴨去。”梁谧對起身相迎的三個孩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