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翎心下一沉,莫名有些難受。
心髒像是爛掉爆漿的藍莓,汁水随着每一下心跳被擠壓出來,酸苦的汁水随着血液流得到處都是。
面對這樣的邢禹,楚北翎隻有心酸,有一瞬他懷疑自己這樣做真的對麼,這樣傷害不願意面對邢禹真的對麼,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錯。
隻因為他和邢禹都是男生,難道就不能喜歡對方了?!
楚北翎不确定也不知道,唯一得到看到、接觸到的‘兩個男生在一起的結果’已經給了他們一個反面例子,将稀巴爛的現狀甩到他們面前。
黎女士都不允許他早戀,更不會允許他和邢禹早戀。
一旦黎書映知道,他與邢禹的結果,也不會比蘇北辰和沈緻要好。
兩個男生!!
這條路,根本就沒辦法走,他也不可以喜歡邢禹。
所以他和邢禹隻能回去,盡管可能沒有辦法回到過去,也必須回去,不能繼續下去。
在一切都沒有開始之前,都還來得及。
一切都來得及。
楚北翎自欺欺人想着。
外面在下雨又沒開燈,室内外一片昏暗,明明是正午卻比傍晚五六點還要昏沉,黯淡的光線裡,楚北翎覺得邢禹像一隻陶瓷罐,稍一不留神就“啪——”碎掉了。
四目相對,邢禹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
楚北翎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緊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惡心湧上喉頭,他捂住嘴,連忙下床,踉跄地沖進陽台狂吐起來。
昨晚到現在他一直沒怎麼吃東西,隻吐出來墨綠色的膽汁,苦得他一個渾身發抖。
邢禹看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氣,淚水從眼眶中湧出,他欲撫楚北翎後背的手,擡起,懸在半空始終沒有落下。
過了一會兒——
邢禹收回手,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去儲藏櫃裡拿了一瓶礦泉水,走到他面前,擰開瓶蓋遞過去。
楚北翎垂眸掃一眼伸手接過,一口氣喝了一大瓶。
邢禹撩了撩眼皮直視他,不知道楚北翎是剛吐過,還是真的很難過,整個人借力靠在玻璃上,微微仰着頭看他,露出白皙的脖頸,眼神裡泛着些微水光,看上去支離破碎。
陽台很安靜,兩人面對面站着,誰都沒有說話,隻互相看着彼此。
邢禹忽然開口:“這兩天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楚北翎喉嚨發幹發癢,苦澀感又從喉頭泛上來,緩了緩道:“我有乖乖吃飯的。”他沒實話。
邢禹點點頭,努力壓着呼吸:“胃不舒服,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
大概是應景了,楚北翎胃裡再次一陣翻江倒海,他扶住洗手台,不停幹嘔。
邢禹摸進校服口袋,掏出一包話梅遞給他,楚北翎伸手接過拆開包裝撚了兩顆鹽漬話梅塞進嘴裡。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陽台又一次陷入安靜無聲的真空裡。
靜默片刻,邢禹終于還是忍不住說:“是不是,我轉學徹底消失在你面前,你才不會這麼難受,不會,惡心到想吐?”
楚北翎一僵,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邢禹喉結滾了滾,沒有說話。
他們是同學,是同桌,也是室友,更是上下樓鄰居,還有共同的朋友,生活學習一天幾乎24小時都待在一起,幾乎快到密不可分的境地。
沒辦法說躲就躲,總會遇上,會看見。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靠近,楚北翎會難受,忍不住靠近他同樣難受。
舍不得讓他這麼難受,所以這是邢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過了一會兒,楚北翎像是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問道:“你說什麼?”
“是不是,我轉學消失在你面前,你才不會這麼難受。”邢禹重複了一遍。
“别,”楚北翎想都沒想,伸手拉住他本能的說了一句:“别走。”
話梅在嘴裡化開,又酸又澀,楚北翎不自覺握緊邢禹的手腕,生怕他松開下一秒邢禹就消失;“我不想你走。”
邢禹動了動手指,想要掙脫卻被抓得更牢。
楚北翎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又重新睜開,迎上邢禹滾燙的視線,認真地說:“邢禹,我,我沒有讨厭你,也不讨厭你,更不是不想看見你。”
他隻是不知道要怎麼辦,也無法面對這件事。
我隻是想,克制忍不住靠近你以及對你的私心,想矯正,這不太合時宜的情感,楚北翎心說。
邢禹笑了笑:“我知道。”
正因為他知道,也有私心,才問了這麼一句,否則他可能會直接走人,何必多此一舉問一句。
邢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
寝室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兩人同時看過去。
薛子昂背着行李走進寝室,順手打開了寝室的大燈,屋内驟亮,似乎一切情緒都無處遁形。
楚北翎瞬間松開手,邢禹垂眸掃了一眼。
彼此都注意到對方的動作,倆人互相看一眼又很快錯開。
他們和薛子昂本就關系一般,就算同住在一個寝室也是見面僅打招呼的關系,偶爾禮節性詢問一句,平時基本上聊不到一塊。
但也僅是沒話聊,并對他有些行為頗有微詞,不爽該幹就幹,并不算讨厭。
集訓期間,薛子昂兩件事是真把楚北翎惹惱了,連個招呼也不想和他打。
更不想為了緩解不自在,特意多嘴詢問一句,平時不會這麼早到學校的他,為什麼這個時間來了。
直接将他當成透明人無視。
楚北翎側目對邢禹說:“我去校醫室看看。”
沒等他回應,楚北翎從他身側錯身而過,拎起放床邊的工具箱往外走。
薛子昂和他說兩句楚北翎的不是,便被邢禹用犀利又涼薄的視線,堵住之後的話。
正式開始上課後,楚北翎沒有和之前在集訓基地那樣處處躲着邢禹,打算回歸正常朋友就不能太避嫌了,隻是他沒有和邢禹再單獨待在一起過。
他沒什麼定力,也不想邢禹太難過。
從集訓基地回來以後,兩人狀态又恢複如初,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許圖南對之前楚北翎的解釋深信不疑,就是畫瘋了。
現在回歸正常學習生活,瘋病也就好了。
許圖南表示很欣慰,被厲冬罵缺心眼還不服氣,要不是不打女生,缺心眼胡圖圖是高低要和她打一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