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歸頂着灼灼烈日回到盛平王府,管家和許源正等候在門口。
一見二人,于歸便如同支撐不住一般晃了晃,驚得二人趕忙上前扶她。
“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就您一個人?王爺呢?”
于歸眼眶頓時紅了,通紅的杏眼配上那張蒼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唇,簡直令管家和許源的心直沉入谷底。
許源:“您倒是說句話啊!”
“王爺、尚在宮中——”她掙開二人的攙扶,俯身行了一禮,管家與許源面面相觑,正要避開,卻聽得她道:“是我連累了他,但二位放心,要不了幾日,他就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這是何意?
“陛下聖明,已有決斷,我并非什麼死而複生的沈家大小姐,王爺自然也沒了禍亂綱常的罪名,如今……隻是在宮裡多休養幾日。”
“休養?”許源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追問:“王爺好端端的為何需要休養?難不成是受了傷?”
于歸面色一變,有些慌張地搖頭:“怎麼會?他在宮裡怎麼會受傷,隻是先皇後忌日将近,王爺思念先皇後,染了些風寒罷了。”
說着她四下張望片刻,像是在看有沒有人将方才的話聽去。
随後又勉強擠出個笑來:“我有些乏,先回去休息了。”
對二人點了點頭後,于歸便匆匆進府了,管家忙跟上,小跑着去往廚房吩咐人給她做些補身子的東西。
府門外隻剩一個許源,他臉上神情變幻許久,看了眼于歸離去的方向,卻并未入府,而是轉身朝外走去。
于歸一直維持着那副模樣,直到進了自個兒院子,正想說可以松口氣,院中卻有兩名不速之客。
羌雲猛地站起身來,沖到于歸面前,見她這副凄慘模樣,抿了抿唇,竟有幾分不忍心似的側過臉去。
于歸眼尖,瞧見她緊鎖的眉頭和微紅的眼尾,心下倒是有幾分詫異。
羌雲方才莫不是哭過?
為了她?
見她探究的神情,羌雲羞惱地跺了跺腳,道:“你們倆一去數日,半點消息也沒有,可知道外面都傳成什麼樣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畢竟晏秋池和于歸,怎麼看最先活着離宮的都該是晏秋池才對。
哪知現在晏秋池不見蹤影,倒是于歸好端端回來了,雖然瞧着有些憔悴,但比她料想中好得多。
“皇帝沒說要把你綁起來扔進火裡燒了?”
她還記得于歸當初說過的話,故有此問。
于歸搖頭,但并不打算據實以告,她可還記得自己和晏秋池是如何被這師兄妹二人騙得團團轉的。
羌雲再三追問,可于歸隻一昧搖頭,一副不願多提的模樣,看得羌雲更加心急。
“難不成皇帝要殺盛平王?”
“唉,不必問了,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們還是走吧,最好今日就走,回扶珈山去,待事情平息了再出來。”
“什麼事?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羌雲一個急脾氣,被她這幾句繞得雲裡霧裡,恨不能讓她将話全倒出來。
“你們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從前有秋池保着,陛下或許不會計較,但事到如今,已經掀起了這麼大的風浪,他恐怕自身難保,更别提你們。”
“我當初既然敢做就沒想過怕,何況……”
“羌雲。”節華蓦然出言打斷,于歸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極其蒼白,身形也更加瘦了,仿佛一陣風就能随時将他吹跑。
她不由得問了一句:“先生這是怎麼了?”
節華微微一笑:“逆天改命之人,總要付出些代價的。”
于歸霎時想起前因後果,雖然節華說他種種所為隻為羌雲,但他終究救了她一命,否則她早已經死在懸崖之下。
想到此,她心頭多了幾分愧疚。
“先生如今可還好?可有什麼法子能治?若是需要些什麼珍貴藥材,我令人去找。”
“現在不急着趕我們走了?”
于歸讪笑:“先生說的哪裡話,我隻是為你們着想,洛陽城近來恐怕不會太安定。”
節華捂着嘴咳了幾聲,才道:“我本就為此而來,此事塵埃落定之前,絕不會走,若王府容不下我與羌雲,我們自去住客棧便是。”
沒想到節華态度如此堅決,于歸思索片刻,松了口:“那二位接下來幾日最好留在府中,哪兒也别去。”
節華應下,拉着還想和于歸說話的羌雲走了。
二人走過花園,瞧見許源急切的身影,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他步伐匆匆,并未看見他們。
羌雲盯着許源看了半晌,忽然眉頭緊皺,掐了掐指,随即見鬼一般地扭頭以目光質問節華。
節華揣着手輕飄飄回道:“天命已改,原本早該死去的某個小人物活到如今,又有何稀奇?”
聽到天命二字,她眉心一跳:“那你的傷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先前說一時虛弱過幾日便好,這都過了多久了,你看看你——”羌雲攥住他的手腕,竟比她的還細些,嶙峋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