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睡下後,康熙将禦醫召過來問,禦醫表情有些凝重,說着娘娘這個不愛吃東西,若是孕期不開懷,這以後倒還好,就是怕,娘娘恐有厭食之症。
孕期不開懷是一吃就吐,但這位是吃了之後,才吐了個幹淨,也并未有時不時的幹嘔,不太像是孕吐所緻,孩子好似懂事得都在遷就額娘,問題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詢問着是否有這位娘娘先前的脈案,可否一觀。
原以為隻是不愛吃東西,現在卻是這麼個棘手問題。
康熙臉沉了下來,“可有醫治之法。”
先前的調查說是仔細,但也不盡然,畢竟是在盛京這邊,到底倉促了些。
蔓蘿嫁到舒穆祿氏後鮮少露面,僅靠聽聞這些還是有限的,得回京後再往舒穆祿氏那細查才行。
懷孕最是該補身體的時候,偏生這會兒人又是個不愛吃東西的,孩子的月份上來後,就更麻煩了,大人身子會虧損嚴重啊,這才是要緊的。
康熙目光沉沉,緩緩道,“若是,拿掉這個孩子呢。”眼底暗流湧動。
禦醫微微搖頭,面色為難,“娘娘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小産的後果……”頓了頓,還是道,“恐會有血崩之症。”
沒敢看萬歲爺的難看的臉色。
事後康熙也沒在蔓蘿面前表現出來,蔓蘿知道自己這陣子不是一般難照顧。
況且,除了第一天剛來的時候,鬧得不愉快,之後康熙沒再像那天一樣強硬,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給對方時間。
總歸離孩子出來,也還有段時間,也做不了什麼,沒再過分的親近她。
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不緊挨着,還是可以的。
旁敲側擊的問她之前有什麼喜歡吃的,先前的都不管用,到底是查得不仔細,口味變了也不一定,暗道真是沒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路上條件差了些,東西做得也不夠精細,也是原因。
尋思着到時候安置人時,除了要有經驗的嬷嬷,還得尋些好廚子才行,飯菜做得不好,就更加不愛吃了,到時候他在宮中也不能天天出宮盯着她用膳。
蔓蘿想了想,話到了嘴邊,倒是臨時改口說了幾道菜,倒是與僅供參考的清淡口味有些不一樣。
康熙見她主動提出想吃什麼,鳳眸中溢出了笑意,是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溫柔,“好,朕吩咐人去做。”
想吃東西就好,這些都可以提。
梁九功也是沒敢耽誤啊,這些日子真的是不容易啊,這位主總算有想吃的東西了。
從沒想過用膳能成為現在的老大難,萬歲爺之前用膳,梁九功最多是頭疼需要提醒着萬歲爺不要顧着忙于政務,忘了用膳的時辰。
現在是這位用膳困難,連帶着萬歲爺也是進得不多。
就沒這麼頭疼過,人跟着瘦了,萬歲爺心情也跟着不好,着急上火着呢。
這回上按着蔓蘿的說的幾道菜上的膳,胃口倒是開了,雖吃得慢,但吃得比之前多了。
康熙放了筷,就這麼在旁邊看着她慢慢的吃着東西,見人這回吃東西竟然真的胃口好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康熙,這會兒顯然是心情很不錯。
鳳眼裡浮動着專注又柔和的光,聲音低沉悅耳,“今日的廚子做得不錯,賞。”
用過膳後,趁着出了陽光,康熙帶着她到窗前的小榻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順了順她半披着的發絲,如絲綢的觸感讓康熙沒忍住多摸了一會兒。
他神情微舒,“等會兒讓人取了新的話本子,還是想串珠子玩。”
這段時日相處,倒是可以靠近她了,不像剛開始那會兒了,自覺不将人逼着太緊果然是還是有些用的。
蔓蘿見他心情尚可,這些日子以來,把他折騰得不輕,他都能接受良好的,正主讓她給弄去了睡另一張小榻了,都沒破他防,耐心好得出奇。
——溫水煮青蛙。
蔓蘿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個笑容和以往淺淺的不一樣。
康熙是現在才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是有小梨渦的,将她的個人特質發揮到了極點,純淨又燦爛,嬌美靈動。
恍惚間似乎和呈遞上來那躍然紙上的嬌俏靈動形象重疊了,在這一刻。
積雪般純淨的眼眸漾着笑意時,仿佛眼裡都有着光芒,笑起來又嬌又甜的,帶着期待商量的語氣,“可以把我的那個粉藍色的匕首還給我嗎?”
然後又豎着手指,“我保證,我絕對不亂來。”她一臉認真的做着保證,“還會像今天這樣乖乖吃飯。”
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向他時唯獨沒有情意。
康熙臉色微僵,似是怔愣了一下,聽清了她在說什麼時,心直直往下沉,氣質也跟着威嚴冷峻起來,沒了方才的柔和,平淡的開口,“怎麼突然想起來這事了。”
看似平靜,實則他眼裡的原本若隐若現的笑意已然消失了,心中莫名的煩躁,像是有一把無名火。
“其實剛來那會兒,我就想問了。”小臉有些苦惱。
“我問了額娘,她說不知道,春芝和春韻她們也是一樣,那應該隻有你知道了。”想到當天的情形,她秀美微蹙,表情有些記仇的不快,對于那天闖進來扔了她匕首,還把她吓得不輕的舉動,仍舊是記着的、
要不是第一天的時候發作出來了,她生病不好受,也讓他休想睡好,出了口氣,這之後對着人才不那麼抗拒了。
對方将她帶走,讓人照看她養胎倒也沒摻水分,心裡清楚若是繼續留在盛京的莊子養胎,怕是會日子艱難了,
識時務,有點,但不多。
“這剛來時候,有一點點的不愉快,問了你也不大可能會還我。”
她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用手指比劃了小小一個距離,顯然是在說着自己剛來,就鬧了不愉快,還知道等過陣子再問,是知道看人臉色的。
知道要東西得趁着對方心情好,最容易要到了。
她沒說出來,但實在清淺的心思,表情上寫着呢。
讓康熙看明白了,他忽得輕嗤了一聲,“那天就讓人丢掉了,還留着做什麼。”
一個短命的前夫,死了就死了,還有什麼好想起的。
之前還誇過人舒穆祿氏的人才輩出,還算得用,不說别的,能當過禦前侍衛的,這能當上都是年輕優秀的俊青。
但那是還能客觀評價的時候。
以及就算知道了蔓蘿新寡前,與夫君感情很好,還是不回當回事的。
康熙自認為憑借着自己的優秀,蔓蘿就算一時還念着亡夫,之後就會忘了的。
結果現在,該死的!
她忘了這段日子都是誰在照顧她的嗎?!
他竟然現在才知道她笑起來是有小梨渦的,并且這還是為了向他讨要别的男人給她的東西才沖他這麼笑!
康熙深吸了幾口氣,眼神沉得晦澀極了,在強壓着心底的怒意。
梁九功見狀就知道不妙了,剛才這位主對着萬歲爺笑起來的時候,又甜又嬌美的,萬歲爺看得眼睛都要移不開了。
結果情況急轉而下,不止萬歲爺僵住了,梁九功那笑眯眯的欣慰神情都沒來得及換上,也跟着僵住了。
心中一陣悲苦,已經可以預見到萬歲爺的心情是糟糕透了。
其他人可能還能躲一下,就他這随身服侍的,接下來就得面對陰晴不定的萬歲爺了,這可真是造孽啊。
合着這位住笑得這麼嬌美,都是為了跟萬歲爺是為了要回自己的小匕首。
其實也沒找錯人,猜得不錯,那把小匕首确實在萬歲爺那裡,其他知道的也都當不知道的。
那天本來是要将那小匕首處理掉的,但是梁九功都要拿出去了,萬歲爺又叫住了他。
但到底是沒将匕首還給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