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翌日西裡斯·布萊克信守承諾向她如實“彙報”五瓶實驗品分别産生了什麼藥效時,她突然意識到、以前對他不太好的印象恐怕真的存在偏見成分,西裡斯看起來是個忠實的朋友。
“詹姆覺得2号很不錯,他喝完沒一會兒就說自己生龍活虎的,看他吃晚餐的架勢大概真的沒事了。” 天文學課上完,學生們走得差不多,特地逗留的西裡斯一邊說還一邊貼心地在她記錄的時候放慢語速,“我也都喝過一遍,确實是2号最好。對了,萊姆斯更喜歡4号,說對前天不小心被——咳、劃破的傷口有止血的效果。”
“萊姆斯·盧平傷得那麼重啊……流了血最好到醫務室看看。” 埃爾弗裡德蹙了下眉,溫和地建議,内心悄悄否決了4号:止血算是經期該忌諱的一點。
“他好多了。” 西裡斯快速地答道,又湊近些小聲地叮囑:“不過,你可别跟其他人說。”
“那當然。” 埃爾認真地承諾,她也不追問是被什麼東西劃開受的傷,“剩下的1号,3号和5号,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唔,3号喝得人渾身發熱,熱到出汗。” 他撇了撇嘴,“5号太甜了……而1号,隻能說不功不過。”
埃爾弗裡德精煉地寫完報告草稿,馬上了然接下來可以怎麼改進、從而達到最終完美的版本了,不由欣然一笑,誠摯地說:
“真的太謝謝你,布萊克。” 她簡直想鄭重地握一握他的手,最後還是忍住了這不太合乎語境的沖動,并選擇承認自己過去的錯誤:“我想你當初對我的評論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你的确是個很好的朋友。”
“……哼,這種顯而易見的事,你花這麼長時間才知道啊……” 他似乎不太适應她直白的誇贊,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佯裝蠻不在乎地冷哼一聲,但語調是象征好心情的上揚。
有了實驗結果,埃爾的難題迎刃而解,不出幾天,一份真正緩解痛經的藥水誕生,她想為它取個名字——麻瓜界有“Ibuprofen”和“Aspirin”①,她的魔藥幹脆就直接叫“pain-killer”(止痛藥)吧。這第一份止痛藥水給了莉莉的朋友瑪麗·麥克唐納,後者認為它比麻瓜的止痛藥還要好,很快女孩們都知道了埃爾弗裡德發明的神奇止痛藥水,她們紛紛提出願意主動嘗試、好讓她能把魔藥改良得可以注冊專利的地步——
“我沒想過要将它變現,我想公布配方讓大家都學得會。” 她誠實地說。
“那可是一大筆金加隆!” 她們很驚訝,“能掙錢也挺好的呀。”
“能以發明者的身份被記住确實不錯,但申請了專利、藥劑的零售價會變得很昂貴,這就背離我的初衷了。” 她苦惱地回答。
“又或者,你在申請時要求以自己收益分成去平衡魔藥的高制作成本,廠商低價出售……你需要一個在魔藥發明領域名聲不錯的人幫忙,埃爾。” 莉莉嚴肅地提議道。
“哎呀,波特的父親不就是那個人嗎?他發明的神奇洗發水壟斷了整個市場,他肯定很樂意幫你。” 瑪麗·麥克唐納說。
“我不知道這後半句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瑪麗。” 莉莉生硬地接話,不太樂意承認這個事實。
埃爾弗裡德沒敢出聲。
這件事自然而然傳到了詹姆的耳朵裡,一天下午在禮堂自習,看管他們的是溫和的弗立維教授,詹姆簡直是大搖大擺地開小差,他裝模作樣地壓低了點聲音,看了會兒當他透明的莉莉,故意對埃爾說:
“喂韋勒克、我聽說你想申請藥品的專利?” 他又忍不住轉眼觀察莉莉,“我爸爸他可覺着這種事小菜一碟——”
“你說那麼多,對埃爾有什麼幫助嗎請問?” 莉莉沒好氣地打斷道,翠綠的眼睛瞪着他。
“這話說的,我比你想象得要樂于助人得多,伊萬斯。” 見莉莉肯理自己,詹姆好心情地笑了,金棕色的眼裡閃過明晃晃的得意,“不過吧,這個不是小問題,得提交一大堆麻煩的文件,三天兩頭搞不定,要不這周六跟我們去霍格莫德的三把掃帚再說?”
企圖集中注意力在古代如尼文作業的埃爾弗裡德聽到這圖窮匕見的一句實在憋不住了,擡起頭,詹姆身旁的西裡斯與她目光相遇,倆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波特,你真是厚臉皮。” 莉莉光顧着對付詹姆,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快速收拾好書本和作業,起身就離開。
她也趕忙抱起自己的書跟上去。
走到圖書館門口,埃爾弗裡德才保守小心地發表意見:
“其實我覺得波特的主意,或許沒那麼壞……”
“埃爾,你糊塗啦?” 莉莉瞧着她,“他指不定在盤算着什麼惡作劇呢!”
“應該不是。畢竟事實上,這次也有他的幫忙、以及布萊克。” 埃爾把前陣子西裡斯·布萊克等人自願當“第一批小白鼠”的事告訴了莉莉。
“……天啊,那他們……” 莉莉驚訝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不錯,對吧?” 埃爾弗裡德笑了笑,“盡管當時我沒有坦誠地細說,他們現在無疑已經知道了那其實是什麼魔藥了。我不是想誇獎他們的意思,然而的确大多數男巫會覺得這是冒犯他們——幸好布萊克和波特沒跑來我跟前這麼抱怨,否則他們做一百件好事都挽救不了這個壞印象。”
作為一個讀過《第二性》、《女性的奧秘》、《達洛維夫人》和《金色筆記》②的人,埃爾弗裡德并不希望因為他們對自己基本的尊重就贊揚他們,這個世界對“好男人”的要求實在太低,一個大環境認定的“好男人”甚至遠不如“平庸女人”的十分之一,而“完美的女人”,恐怕是已經被化成灰埋土裡的鬼魂了。
實際上,詹姆的毫不在意需要歸功于他的神經大條,而西裡斯,則與那天生的反叛精神有關——
在越來越多跨越年級的女生讨論埃爾弗裡德最近發明的神奇止痛藥劑,又有不少談戀愛的男生從女友那兒聽說,于是此事變得廣為流傳,四人組當然也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那天喝的藥水本來的用處。
一晚,除萊姆斯·盧平拒絕了以外,三人又到校廚房吃吃喝喝,恰巧鄰桌有幾個其他學院的高年級在談論:
“梅林,你聽說格蘭芬多的那個韋勒克都做了什麼嗎?她編了本教程,專門教人怎麼熬止疼魔藥,女士們四處傳閱這本小冊子!” 提起這件事時,這些男生都帶着嘲笑的口吻,好像這是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小兒科的東西。
“誰要在乎啊?而且說真的,‘那玩意兒’不就隻是流點血嗎,還得止痛?” 他們似乎堅信她們很嬌氣。
“韋勒克還不如把這時間花在研究避孕魔藥上……” 他們惡心地大笑起來。
“話說回來,她漂亮是漂亮,可惜太高了。”
“是啊,像伊萬斯那樣剛剛好。”
“哈哈,你可别想伊萬斯,誰不知道那個波特惦記了她好幾年……”
眼看西裡斯的神色從面無表情轉變為冷淡和輕蔑,完全沒動餐盤裡的食物,大約是感覺倒胃口,詹姆也不想吃了,扔下香腸面包,用餐巾擦擦手,拿上隐形鬥篷走出門,彼得趕緊抓過幾個蜂蜜蛋糕跟上。
一路罕見的話少,直到回了宿舍,詹姆用蠻不在乎的語氣說:
“那幾個家夥是蠢貨罷了,我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