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剛剛被張若烨一打岔,蘇琢一下沒了再煮可可奶的心情,從櫃子裡抽出了一袋速溶的,随便甩了甩包裝袋就撕開沖泡。
“你這次出差回來就休假吧。”謝識瑜插着兜看着他的動作,“省的被我爸媽煩。”
蘇琢倒熱水的手一頓,有點詫異:“盛謙不在,我再休假秘書辦就真的忙不過來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謝識瑜讓他休假還有另外的原因。
算是他的私心。
目光落在蘇琢被馬克杯的杯壁溫度燙得有些發紅的指尖,以及他捧着的一口沒喝的速溶熱可可上,謝識瑜聲音略低:“少你一個集團不會倒,安心歇着吧。”
蘇琢轉過頭看他,話裡半真半假:“謝總,這話聽起來像是要讓我走人的前兆。”
謝識瑜沒好氣地笑了一聲:“胡言亂語什麼,都說了盛謙回來見不到你人會哭。”
又是盛謙擋刀。
蘇琢歪頭:“正好,張經理要往秘書辦塞人,我走了正好新來的頂上。”
誰知謝識瑜沉下了臉:“蘇琢。”
蘇琢捧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灼熱的溫度卷上他的指尖。
謝識瑜向來隻叫他“蘇秘書”,幾乎沒有叫過他名字。
因為場合不對,關系也不對。
上班時間被蘇秘書長蘇秘書短地叫習慣了,冷不丁聽到自己名字從謝識瑜嘴裡吐出來,還是這樣的低氣壓,蘇琢心裡委實咯噔了一下。
他别開目光,解釋:“她真的要往秘書辦塞人,之前說要幫我約時間見面的那個朋友就是。”
謝識瑜大緻明白了,但語氣怪裡怪氣:“哦,蘇秘書不說我還以為你又交朋友了。”
蘇琢:“......”
陰陽怪氣,而且哪裡來的又......
“這事兒我知道了,她是讓你去見一面?對方是她什麼人?”
“說是侄子。”蘇琢問,“要見見嗎?”
謝識瑜颔首:“可以探個底。”
看看他爸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
“那下周我從雲城回來就見。”
謝識瑜擰眉,有點惱張若烨在這個節骨眼上塞人。
盡沒事找事。
正想着有沒有什麼理由能讓蘇琢直接休假,忽然注意到了邊上被拆開半包的黑巧,謝識瑜忽然想起進門時撲鼻的苦味和張若烨走時帶走的那杯黑暗可可奶,結果心裡蓦地就笑了一下。
蘇秘書勞苦功高又任勞任怨,但還是有點脾氣的,還知道給麻煩的人用百分百的黑巧。
幼稚的招數和冷靜自持的蘇秘書不太相符,卻意外的讓人覺得有趣。
他松開眉,對蘇琢說:“那你見完就休假,不用太把他們當回事。”
蘇琢被他的堅持弄得有點無奈:“知道了,謝總。”
“對了,你去雲城西瓜霜怎麼辦?”謝識瑜問他,聲音忽然拔高,“不會是寄養在你那個醫生朋友那裡吧?”
蘇琢驚訝于謝識瑜連夏恒是醫生都知道了,又覺得他這句話的語氣怪怪的,像是嫌棄,又透露着微妙的情緒。
“朋友”這個詞五分鐘内在謝識瑜嘴裡出現的次數有點高,蘇琢隐約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心裡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怦怦跳,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明白。
“......不是,我爸媽會來。”
蘇琢的爸媽這幾年都住在療養院裡,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家和蘇琢團聚,大多時候都是蘇琢去看他們。
謝識瑜隐約知道蘇琢和他爸媽似乎也有點隔閡,聞言便也不多問。
*
不琢:媽媽,不要給西瓜霜吃太多零食。
媽媽:我曉得的,你照顧好自己啊,最近嘴巴還痛不痛?
不琢:不痛了,這兩天沒長潰瘍。
不琢:你和爸爸在家裡多休息,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媽媽:你這次一個人出差嗎?你那個老闆不去嗎?
不琢:嗯,他這次不去。
媽媽:噢,那到時候爸爸媽媽帶西瓜霜來接你。
不琢:[西瓜霜蹭蹭.gif]
不琢:好。
機艙廣播裡已經開始播報即将起飛,蘇琢把手機打開飛行模式,輕輕地靠在座位上。
商務艙安靜,這次身邊的座位是空着的,蘇琢居然有點不适應。
飛機在轟鳴聲中擡高,耳朵因為氣壓而變得不适,外界的聲音模糊而堵塞,雲層在舷窗外被穿行而過,一切似乎都變得失真。
耳朵有點痛。
可蘇琢覺得他現下就很需要這樣一個安靜、沒人打擾的環境,去思考一些最近越來越偏離軌道的事情。
或許有些事情沒他想的那麼簡單,比如“喜歡”這件事已經有點超出了他的預期值。
他最近的情緒和注意力越來越被謝識瑜影響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最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的确在無形之中近了很多。
......甚至可以說謝識瑜最近對他關心過了頭。
蘇琢從沒有過這種情緒不受自己控制的體驗,他開始去猜謝識瑜這些行為的意圖。
但他始終無法知道謝識瑜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蘇琢知道人是會在無法确定和不安的猜測中變得神經質的。
總之這不是一個好征兆。
耳朵有些受不了了,蘇琢張了張嘴刺激咽鼓管,内外氣壓平衡,耳朵很快變得舒服了一些。
他在暗下的機艙裡閉上眼,想,他需要找到一個辦法,能讓他真的變得舒服從容一點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