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冉坐在副駕,這次随行出差的人依舊是他。
雖然謝識瑜和蘇琢都有心讓新人多曆練曆練,但見識過清澈愚蠢應屆生的兵荒馬亂的謝識瑜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比蘇琢更讓他覺得默契和放心。
“咦?”
比如蘇琢就不會在他想要休息的時候發出咿咿呀呀的奇怪聲音。
寬容的上司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向似乎需要被捧哏的随行秘書抛去一個回應:“你最好有事。”
“抱歉謝總。”徐星冉一個鹌鹑道歉。
他自覺這幾天謝總對他的容忍度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不敢再造次。
謝識瑜瞥了他一眼,目光徑直掃向徐星冉的手機屏幕,他視力很好,看清了上面的字。
【我被上班(80)】
“......”謝識瑜乜他:“吹水的時候避着點上司,這個道理還要我教你?”
徐星冉驚恐地扣住手機,戰術性後仰:“謝總,你、你怎麼知道這是吹水群......”
說完又唔住了自己的嘴。
實習生讓謝識瑜不忍直視,後排的人點了幾下手機,然後把屏幕給徐星冉面前晃了一下,“因為我也在這個群裡。”
“!啊?”
徐星冉感覺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謝識瑜輕哂。
他不是什麼一言堂的老古闆,但坐到這個位置還沒什麼人敢在他面前講真話,想要知道點什麼真不如潛伏進吹水群竊聽風雲來的快。
不過他進群後才知道大家聊的都是沒用的八卦,哪個員工出軌了,哪個主管偷吃了員工的蛋糕還拒不承認,更多的還是一天到晚的恨班言論,真正的壞話是不會在這種的大群裡被說出口的。
他想聽的那些關于董事會的事情更多一概沒有。
一天天看自己的員工帶薪摸魚吐槽工作着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還總是一秒鐘就99+的信息,故而謝識瑜很早就折疊了群信息。
這次難得點開,他意思意思随意滑了兩下。
結果徐星冉就看到他們謝總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車内氣壓仿佛以體感可以被感知的速度快速下降。
實習生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慌亂,忍不住替蘇琢解釋:“謝總......他們都是亂說的,沒有證據的事。”
徐星冉說完自己都想扇自己。
群裡蘇琢和人見面照片就放在那裡,證據,這可不就是鐵證如山?
謝識瑜看着手機,表情沒變,但徐星冉卻覺得空氣滞澀了起來,他忐忑地坐在副駕,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耳朵瘋狂注意後面上司的動靜,生怕一個走神就再惹對方不耐煩。
後座傳來輕輕“啪”的一聲,手機被謝識瑜扔到了一邊。
微冷的聲線傳來:“全謝氏離職了蘇琢都不會走。”
他明明笃定,卻又帶着些情緒。
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誰說,徐星冉不敢不接話:“是......琢哥對謝氏感情很深,是最認真負責的。”
謝識瑜沒有搭理,片刻,他對司機開口報了個茶餐廳的地址。
語氣生冷,像是壓抑着火氣。
“現在就去。”
*
蘇琢看着對面眼神一點一點從不對勁變成恍然大悟的沈譯,覺得時間從沒流逝得這麼緩慢過。
沈譯忽地笑了兩聲:“我弄明白了。”
蘇琢皺眉:“我不是很明白。”
“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不是來應聘的。”沈譯抿了一口茶,平地驚雷,“我是來和你相親的。”
“..............................”
蘇琢噌地一下站起來,臉色都變了:“......我更不明白了。”
但其實蘇琢沒法騙自己,沈譯從進門到現在的行為都在“相親”這個詞上有了解釋,他已經明白得很。
“我說了,幾個月前我在酒會上見過你,對你印象很深。所以知道你在謝氏工作後就拜托我姑姑介紹我們認識。”沈譯頓了頓,失笑,“但沒想到你這麼熱愛工作,竟然把我當成了來面試的?”
沈譯的語氣調侃,蘇琢卻覺得很冒犯。
張若烨讓蘇琢來見上一面的時候,自始至終都沒有明說這是一場相親。
并且蘇琢從來沒有公開過自己的性取向,對方這樣的行為幾乎算得上窺探和綁架,一點都沒有考慮過如果他不是個同性接受者,這對他來說會是怎樣的一場災難性見面。
憑什麼自以為是地安排這樣的見面又語焉不詳地不說清楚?
作為一個私生活非常非常排斥被侵入的人,蘇琢幾乎是在頃刻間就冷下了臉,從接手這件事到現在所有的負面情緒在這一刻被他一點不落地擺在了臉上。
“很抱歉,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面試,既然你不是來應聘的,那我先告辭了。”
蘇琢剛剛站起來的動作有點大,已經引起了邊上一些人的注意,但他無暇顧及,彎腰撈起手機就要走。
手機屏幕在被指間觸碰到的時候剛好亮了起來,來電顯示:謝總。
他心裡一跳,正要接起電話,手腕就被人握住。
“别着急走吧,蘇琢。”沈譯攔住了他,很沒有分寸地微微用了點力道,蘇琢的手腕很快被圈地泛白,又疾速泛紅。
“沈先生,請你自重。”蘇琢的小臂在被觸碰到的一瞬間緊繃,他擡眼,精緻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被壓出淺淺的一條褶皺,“放手,我們謝總找我。”
“你生氣了?”沈譯的力氣松了些,卻依舊沒放開,“我真的挺喜歡你的,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
建水和謝氏是友商,雖說友商就是用來得罪的,但蘇琢向來不會以自己的人際關系為媒介來得罪工作上的事。
可今天他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沒有分寸和邊界感地冒犯,蘇琢甚至已經生理性不适,更不用說在性取向這個他一直很排斥對外人知道的事情上。
上班掙幾個錢啊還要搭上自己?
見鬼去吧。
他用力掙開沈譯的手掌,呼吸間胸膛起伏,他抵着沈譯把人推了出去,結果因為動作太大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邊上踉跄了兩步,小腿撞在了沙發的邊緣。
整條腿一麻,有那麼一瞬間蘇琢失去了平衡。
要摔了。
蘇琢咬了下牙,覺得丢人,想着要不要順便給沈譯一拳同歸于盡算了。
但耳畔拂過一陣風,蘇琢眼前被大片陰影遮掩,緊接着身側就傳來了冷冽的觸感和體溫。
腰不知道被誰的手握住,微微用力,撐住了他整個人。
那隻手微微收緊,将他攏進一個帶着寒意的硬挺胸膛。
木質香頃刻間包裹了他。
蘇琢幾乎是在瞬間就判斷出了是誰。
他睜開眼偏頭看去,一周不見的謝識瑜正貼着他站着,領帶松松垮垮地系在頸間,一手扶着他,另一手攔住了沈譯剛剛朝他伸來的手。
扣着沈譯的那隻手骨節分明,用力到泛白。
“沈副總,談不攏也不用動手動腳吧?”
謝識瑜嘴角勾着一抹弧度,語調漫不經心,目光不經意掃過蘇琢微紅的手腕,看向沈譯時卻壓着火,銳利又不悅。
“沒聽到我的秘書剛剛說,我在找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