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老爺子的話音剛落,少年的身體抖了一下,掙紮的手腳也放松下來,病房内的所有目光全部彙聚于此。
幾分鐘過去了,少年似乎陷入沉睡,李醫生梗在喉嚨裡的那口氣終于吐出去了。
樓老爺子固執地要自己守在病床邊,一衆保镖在病房外待命,李醫生也回了自己的診室,仿佛這一晚可以安然度過。
......
然而,時雨濛濛間,李醫生昏昏欲睡,警報聲卻突然響起,他急匆匆沖進隔壁病房。
屋内一片狼藉,傾倒的輸液架,打翻的桌椅,少年赤紅着雙眼、手指沾染了鮮血。
這是他抓撓自己後頸時留下的。
樓老爺子在不近不遠的位置嘗試安撫他。
可少年明顯思維混亂,眼睛都蒙上了一層霧,分不清人,腳步都虛浮着。
因為分化封閉,原本突出一點的腺體被撫平進肌膚裡,導緻alpha原本該釋放的信息素被迫收斂,從而克制不住地煩躁,想要發洩。
終于,在他忍不住再次扣向腺體時,樓老爺子一聲令下,保镖眼疾手快制住了他,李醫生立刻撲上去補了一管鎮定劑。
仿佛是預料到了這個場景,保镖團清一色的全是beta,包括李醫生。
少年被送回病床上,保镖們沉默地收拾屋内的狼藉。
樓老爺子坐在床邊,握着少年的手,用手帕輕輕擦拭尚未幹澀的血漬。
“阿許别怕,爺爺在這裡。”
樓栩,阿許,承載着父母長輩的期許。
是個好名字。
......
或許是因為分化的alpha太優質,導緻少年對針劑的反應格外強烈,每幾個小時就要發作一遍,屋子裡的尖銳物品都被收拾掉,桌椅闆凳換了一批又一批。
後頸處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李醫生幾次三番想提議将少年的手固定住,防止他抓撓腺體,但一看樓老爺子心疼的模樣,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他還是也守在這裡,等少年一暴走就紮一針吧。
如此反反複複好幾次,直到天光破曉這場兵荒馬亂的“分化”才結束。
少年的狀态終于平複,樓老爺子才放下心來,給李醫生留下了一半保镖後,面色肅容地離去。
病床上的少年徹底陷入了沉睡,後頸處一片平坦,李醫生覺得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他親眼見證了一場不可思議的“逆分化”。
但,到底為什麼需要給一個孩子注射這種藥劑?
李醫生并不明白。
直到他和病床上緩緩睜開眼睛的少年對視上。
警惕又疏離。
李醫生下意識開口道:“别怕,我是醫生。”
少年環視四周後,才放下戒備:“我爺爺呢?”
李醫生解釋道:“樓老爺子一直守着你,直到你狀态穩定,他才離開。”
少年輕輕地應了一聲,黑白分明的眸子看過來,李醫生聽到他說:“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打這個針劑?”
“沒......”李醫生幾乎下意識的否認。
“但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很好奇。”
少年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冷漠到極緻,反而顯露出警告與玩味。
他的視線像是陰鸷的毒蛇,看得人頭皮發麻,李醫生額角的汗悄然落下。
李醫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懼怕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半晌,少年兀自收回視線:“因為樓家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幹淨,所以我不能分化。”
“準确來說,我需要被診斷出不能分化。”
病床上的少年還很虛弱,豔麗的外貌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勾起唇,嗓音有些啞:
“以後都要麻煩你了,李醫生。”
.......
“李醫生,你在聽嗎?”
少年的嗓音不再是那般青澀。
李醫生捏了下鼻梁,問:“為什麼想提前分化?”
樓栩:“反正也不差這一兩個月。”
李醫生覺得這小子有事瞞他:“你爺爺剛派人把針劑送過來,這件事你和他商量了嗎?”
樓栩:“這不是想先問問醫生,我提前分化的話會有問題嗎?”
李醫生看了眼辦公桌上的碎紙機,說:
“你的體檢報告我看過了,狀态很好,随時可以分化。”
“但,不要把我拉上你的黑車啊,自己和老爺子商量,别讓我聽見‘李醫生說了,我可以分化’之類的話。”
警告說得不像警告,李醫生自己都要笑出來了,他繼續問:
“不過,你到底為什麼突然想要分化?”
李醫生聽到話筒那邊,樓栩含笑的嗓音。
“大概是因為......”
“我有點兒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