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擁宸啧啧稱奇,一巴掌把他拍開,後一撩大紅華裳,落座第一排中央,倒茶涼涼說:“誰最愛聽《情場風月》了,你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喜歡,非要說成是别人喜歡。”
“那咋了,你頭一回,啊,十七歲聽的時候,還不是哭得稀裡嘩啦,就因為婉娘守了三年負心漢的海誓山盟,這種低端庸俗的橋段,你看完三天都沒睡着覺,你如今說不喜歡真是過河拆橋……哎但是我覺得吧,這個負心漢确實有點兒魅力……”
常擁宸懶得反駁,台上戲開場,他果真又美滋滋地全神貫注了。
中場休息時,其他王公貴族都來慶賀世子生辰,奉天樓的菜也是上得五花八門,前陣子還因為世子的烏龜斃了而裹上白絹,這時又熬上了“霸王别姬”烏龜炖雞湯。
常擁宸剛喝口小酒,李汝钰就開始不安生了,賊兮兮:“懷昭,我知道你成婚那時候我沒來,哎呀其實因為揚州的花魁纏上我了那花魁長得可漂亮了那個小頭發梳得香噴噴那個小手……”
“你有事嗎?”常擁宸白他一眼。
“嘿嘿,”李汝钰尴尬一笑,後對手指說,“聽聞今年殿試出了個女狀元,是大理寺卿孟老的姑娘,你給我介紹介紹呗。”
常擁宸靠到一邊去,歎氣:“愛莫能助。”
“懷昭你真乃無情之輩!”
常擁宸擡下巴看他,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嚣張樣子。
“哎呀我都把人家打聽的一清二楚了,孟元老是杭州人士,你又愛去杭州玩,你不可能跟人不熟,别不好意思呀,兄弟的終身大事都掌握你手裡了!”李汝钰愁眉苦臉,搖晃着常擁宸肩膀上蹿下跳。
“杭州?”常擁宸聽到關鍵詞,怪不得皇帝想讓雁連亭接職,搞半天他倆都是杭州人,同鄉的後生提拔一下還挺是個理由。
“對呀,他家就在那個什麼小黃泉村吧,額,就在大名鼎鼎彩衣莊的旁邊,你這不可能跟他不熟。”
“彩衣莊旁邊?”
常擁宸疑惑,怎麼又牽扯到彩衣莊了。
“我的真心都告訴你了,你無論如何都要轉達給孟小姐,我爹見不得我來玩耍,他勒令我今晚就回去,我真的沒時間了,懷昭,事成之後,你将是我的月老。咱們一群好兄弟,今日不醉不歸!”
言畢,李汝钰到處敬酒撒錢,一擲千金,跟門外姑娘擠眉弄眼秋水傳情,連着金腰帶都扔了送人。
“你可留條褲子吧!”
……
奉天樓觥籌交錯歡飲達旦,正安侯府冷清寂寥,雁連亭早趁人不在,就去西鎮天街的沒塵宮找沈扶了。
他重新啟用自己的天賜良緣通訊符,給天庭發了一條消息,果不其然,直接送達了扶乩道宗。
【沒塵宮後樹林,把我們七位神君修複神宗的符印給你,輪回仙君速來。】
【好。】
雁連亭經過沒塵宮正門,今日隻有沈扶值守,二人視線相接,一前一後來到約定地點。
本來這輪回仙君還想賠個不是,問道仙君上任時都沒道賀,然而問道仙君素來直來直往有話直說:
“仙帝讓我們七位仙君把符印都交給你,你在人間找到神宗在人間的駐地,隻要把符印裡的仙力,注入駐地最高的建築就行。”
“不過我的符印與仙君通訊需要,所以暫時不方便給你,等你找到扶乩道宗的駐地再與我說。”
雁連亭理解,接過其餘六個符印,一并使用仙術收納入自己的天賜良緣佩,笑:“問道仙君利落啊,不過你是如何進入這個人間的?”
沈扶微愣,而後同樣笑:
“扶乩道宗千百年來一直負責與人間通信,故而能借助千年來收集的線索,準确地回到人間某年某月,輪回仙君可不要小看了我們道宗仙法。況且我又并非仙君本人,真正的仙君自然還在天庭。”
“原來如此,是我唐突了,問道仙君,下次再會,”雁連亭擺擺手,“小侯爺該從奉天樓回來了,喝醉可不好,我去接他。”
——常擁宸果真被李汝钰灌得酩酊大醉,趴在戲台下睡着了,那群不要命的還在狂喝怒飲。
雁連亭扒開人群,一眼就知道小侯爺坐在什麼位置,矮下身子,輕拍他肩膀:“小侯爺,小侯爺,醒醒,我們回家了。”
常擁宸紅衣裳灑了酒,一扯衣袖就是冷香混着酒味兒,他甩着手醉說:“不回,不回長公主府,不回京城……”
雁連亭無奈,挽着他的胳膊,将人帶出奉天樓上馬車。
“竹勻,回侯府。”
鎮天街夜色繁華,彩燈籠牽着一路,因端午節,夜市張羅得熱鬧非凡。
這樣熟悉的場景,無疑讓沈笑空想起他十八歲時,來京城遊端午的盛況。
——那一年,亦是淮陰世子在奉天樓設宴相慶,戲台上唱着海誓山盟,台下王侯衣冠滿座。他獨自站在樓上,在喝彩中唯獨看見了那位大紅外袍雪白襟的正安侯,便就此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