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愛者亡，所愛我者死。愛不是跨越海誓山盟的朝思暮想，而是坦然接受陰陽兩隔的千百次遺忘。你在幾輩幾世裡愛過很多人，殊不知今世的蕭索不是沒愛過，而是因緣已釋，一半執念成仙，一半執念入土。”

姻緣小仙執迷不悟。

沈笑空跪伏于天。

他說：“帝君……凡世諸多紅塵，晚輩還須曆練。請您收回天命，準許我堕入凡塵，還當一個執迷不悟的衆生吧。”

太虛鏡裡刹然消寂，列仙鴉雀無聲，天界星移鬥轉。

輪回仙君要抛棄仙途，去逍遙人間長生不老。

“可笑！”

“小子糊塗啊！”

财宗仙君趙八方看着天庭暧昧不清的勢力與态度，又迷惑又唏噓，人來了罵，人走了又不樂意，哇塞，簡直一群流氓。

悲喜雙宗的清歡仙子亦然如此想，她還挺喜歡輪回仙君這位同僚的，放眼天界，也就隻有他适合下凡。

然而沈笑空意已決，此時他不是去留兩無意，而是當即就要掙脫仙界桎梏。

“吾不會除你仙骨。”

帝君的聲音再次從太虛鏡傳來，态度一樣堅決，堅不可摧。甚至一瞬間變得冷漠無情。

常擁宸在天牢裡遙遙相望，觀察事态，心頭卻如冰凍三尺——

為何天界唯獨不要他問道仙君，為何姻緣仙君不能去、抛棄一個扶乩道宗卻輕而易舉？

沈笑空似乎也有意測試一番，聞言微微朝後側目。

常擁宸手中，用扶乩道宗仙法寫就的傳書線索完善，他跪在牢中，在人間日夜輪轉的七七四十九天内，不知道将此牢獄凝視了多少遍，而心下已然有了解脫之法。

猛地一瞬間暗雲湧動，星河鬥轉，問道仙君的白紗鮮血浸染，搖動了銀河太虛，血洗了半壁蒼穹，他重新化作一身紅衣獵獵，一襲黑發如雲，手中星軌似的彎刀化作漫天碎星，頗有粉身碎骨之意：

“沈笑空！你跟我走——”

扶乩道宗煙消雲散，此後再無問道仙君。

白紙黑字淹沒九天，一紙紛紛揚揚，半生轟轟烈烈。

你問他愛是什麼？他笑答，愛是一場茫然丢失的三魂七魄。

牢鎖被自廢的仙力沖破，沖出了個四分五裂的荒唐人間。沈笑空攜着常擁宸的手，一同跳入了那太虛鏡之中。

假若看膩了星河流轉，那就來看萬家燈火。

前者亘古不變，後者世代相傳。

“萬丈懸崖你敢跳嗎？”

“你在潭水逆流處，我就跳。”

“九宵雲天你敢跳嗎？”

“底下人間有你，我就跳。”

“那你究竟有什麼不敢？”

“我不敢忘卻愛恨情愁，不敢再漫無目的地活着，我不敢的事情有很多，唯獨生與死的抉擇被排除在外。”

情之圓滿，莫過于為知己知彼的相愛者，沈笑空知道，常擁宸懂他。懂他是是非非，懂他因何是是非非，又能在是是非非之後，與他共擔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