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
“你騙不了我,認真想清楚了再說。”
祁雲深一把打斷,不知何時,他人竟走到她面前來,旋即伸出了他的右手,正慢條斯理地替她理了理鬓邊的散發。
發涼的指尖從她臉上劃過,話剛到嘴邊,祁晚意又硬生生地給咽了回去。
人來人往的街上,祁雲深忽而掙脫開,祁晚意抓住他的手,朝她話道:
“你站在原地等我,我去去便回。”
“哥你要去哪?”
祁晚意伸手抓住他欲離去的身影,卻隻抓住衣角。
“舍不得了?”
她急忙搖搖頭,如撥浪鼓,手心卻緊抓着不放。
“那我走?”
緊接着她點點頭,不對,然後又拼命地搖頭。
一副呆萌嬌憨的模樣,難得讓他笑出了聲。
“......”
她這才頓悟,自己被祁雲深給逗了,她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簡直裡外不是人。
明明怕他要死,卻又離不開他,平日嘴硬,現在又沒了底氣,實在是硬不起來,于是裝聾作啞,裝死充楞,歲月靜好。
“我給你拿藥。”
“謝謝哥。”
然而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過去,也不知時間流逝多久,祁雲深還沒回來。
今夜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而唯獨祁晚意一個人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秋夜的路口風大,很冷,指尖發涼,雙手都凍僵了,她縮起身子,雙手捧起呵氣取暖。
“小姑娘,你在等人嗎?”
聲音如古樹低語,嗓音頗為滄桑,一位仙風道骨,滿鬓斑白的年邁老爺爺不知何時,正駐足在祁晚意面前。
“姑娘。”
“老人家,您是在同我說話嗎?”
“诶,難道還是我自賣自誇,自己是個小姑娘不成。”
“......”
“抱歉老人家,其實是我目不能視,并非刻意無禮相待。”
“無妨,倒是姑娘一人,站在這許久,一臉茫然無所适從,可是走丢了?”
“實不相瞞,我在等人。”
“喔,你等得是其他人,還是——你自己?”
“......”
莫名其妙這人不請自來,卻又話裡有話,祁晚意一時心生警惕,不由得往身後退了退兩步。
“姑娘莫怕,老夫并無惡意。敢問姑娘,曾聽過割肉喂鷹這個故事?”
想着街頭人來人往,衆目睽睽之下,即便對方圖謀不軌,也不敢明目張膽,祁晚意緊握的拳頭松了松,答道:
“您說的可是,釋迦摩尼割肉飼鷹。”
這是一個關于救贖的佛教傳說。
傳說有一天,佛祖在森林打坐參禅,天空有隻老鷹正獵捕一隻鴿子,鴿子走投無路向他求救。
于是佛祖對老鷹說道:請放過這隻鴿子,上天有好生之德。
老鷹卻道:若我放了這隻鴿子,它是活了,但我卻會被餓死,又怎謂好生之德?
佛祖曰:我願用同等重量的肉來換取鴿子性命。
接着他找來一把秤,把鴿子放在秤另外一邊,開始刀割自己的肉。說來也怪,鴿子本來不重,但佛祖割了好多肉都沒使秤平衡。
最後他自己跳進秤裡,終于平衡了。他閉眼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看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才對吧。先生我曾聽我爹說,東華開國太祖不就是...”
一個紮着紅帶雙髻,年約七歲的小女孩正仰着頭,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臉,笑嘻嘻地朝太傅問道:
“祁晚意你放肆!竟敢拿太祖太宗說笑,小小年紀不學好的,盡是邪門歪理,不可理喻!”
“依先生所見,難不成,太祖和歪門邪理有關系?”
小晚意嘟着嘴,不服氣地小聲反駁。
“你還敢頂嘴!”
這故事她打小就聽太傅先生講過。她不過是實話實說,便被太傅罵得狗血淋頭,給告到父母跟前,差點還被她母親當場胖揍一頓。當然,最後還是渣渣老爹,以童言無忌護她安然無恙...
待她回過神來。
“老人家,您言下之意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噓!”
老人家笑着搖了搖頭,旋即舉起一根食指,輕輕地堵住了祁晚意嘴唇。
“孩子,參破不說破。”
“不,不對,可我現在已經身在地獄了啊!”
“...額時候不早了,老夫該回家吃飯了。”
“......”
“咳咳總之,姑娘日後須謹記在心:欲破咒,先渡人,後渡己,方可修成正果。”
這話,讓她莫名想起當初岚姨對她說的“将心比心”,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祁晚意似有領悟,如同迷失大海的一葉孤舟,重新找到了逆境啟航的新方向。
“等等,咒???”
祁晚意恍然大悟,而對面的老人家卻無聲無息,如煙消雲散,原地消失了,好似從未來過這裡一般。
霎時,一切都恢複如常,祁晚意的耳旁又響起熙熙攘攘的人群市集叫賣聲,她這才後知後覺,一時間不禁有些恍惚。
“人呢?還在嗎?”
“走了嗎?還真走了?唉。”
不是吧大師,您怎麼不送佛送到西,好好說明破除之法,人就直接跑了呢,大不了她有償付費便是,不是。唉,祁晚意不由得垂頭喪氣,語氣哀怨,萬般不舍。
“你所念之人,可是我麼?”
一隻修長白皙的大手,猝不及防地從祁晚意頸後伸了出來,如銀蛇上樹纏繞,緊緊地囚住了她的鎖骨,一個往後用力,便朝着他懷裡帶。而倆人的體溫相貼,氣息交纏,好似唇齒相依,密不可分。
“妹妹在這,我又能上哪去?”
男人的語氣暧昧非常,一雙狹長又深邃的俊朗眉眼,正似笑非笑着,而眸底卻空洞失神,如枯井般深不可測,無盡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