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懷着無比沉重的心情,在這裡送别我摯愛的妻子唐秋璱女士。對外,她優雅賢惠,是我的賢内助,對内,她溫柔細膩,是最好的媽媽。這些年她積極參加各種慈善活動,處處弘揚我們榮氏的博愛精神......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來送别她最後一程,也感謝大家對榮氏的支持。”
天空下着小雨,到處都霧蒙蒙的,像洗不幹淨的抹布。
白色靈堂裡,榮德勝淚流滿面送别妻子唐秋璱,就連坐在第一排綁着繃帶的榮希樂都開始泣不成聲。人群攢動,一朵朵鮮花被放置在靈台前。黑白照片上的女人溫婉美麗,被永遠定格在歲月裡。
一身黑西裝的文亦綠站在遠處的橡樹下,他手裡拿着一束白雛菊。
細雨綿綿,打濕了他的肩膀。耷拉的劉海遮擋住眼眸,他沉默得像一座冰川。
“媽媽......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才是你的孩子啊......”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的孩子不是放蕩成性,你的孩子不是不學無術,你的孩子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的孩子不是......
你的孩子不是榮希樂!是我!
倏然,像是被抽掉骨頭的魚一樣,隻剩下麻木的死意。文亦仰頭看着郁色的天,分不清眼角劃過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文亦綠再也沒有媽媽了,他成為了真正的孤兒。
眼眶模糊,豆大的眼淚一顆顆砸到泥土裡。青年肩膀抖動,他咬緊牙關,口腔裡全是鐵鏽味,仿佛隻有這樣才能以□□上的疼痛來感知自己的存在。
一把黑色的大傘擋住了文亦綠的天空,清冷的雪松氣息若隐若現。
柯然沉默安定,就這麼靜靜的等文亦綠宣洩自己的情緒。
這種恰到好處的安靜,讓文亦綠更加肆無忌憚的流眼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亦綠哭完了,他眼睛紅得吓人,表情同樣平靜得吓人。
“走吧,去送唐阿姨最後一程。”柯然伸手托着文亦綠的肩膀,從容而強勢的推着他往前走。
靈堂裡,因為柯然跟文亦綠的到來而變得鴉雀無聲。唯獨臉上全是繃帶的榮希樂惡狠狠的瞪着文亦綠,仿佛後者是他的殺母仇人。
“你還有臉來?”榮希樂低聲呵斥。
他的臉被林邑用強硫酸毀掉,雖然救助及時沒有傷及性命,但那副頂好的皮囊卻再也回不來,後續隻能通過整容植皮來補救。
柯然蹙眉,他不喜歡在這種場合喧賓奪主,但奈何榮希樂實在是不懂得看人臉色。
可正當他開口想要替文亦綠解圍時,文亦綠自己說話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文亦綠反問,輕輕一句話卻重如千斤,“......唐阿姨是為救我才犧牲的,我必須來。”
“都怪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媽媽怎麼會死!”
文亦綠的話像是火苗,點燃了榮希樂内心的悲痛。他毫不在意形象的大哭起來,就像是在雨夜裡跟母親走丢的孩子。
“你把我媽媽還給我,你把我媽媽還給我!”
榮希樂像瘋狗一樣撲向文亦綠,恨不得撕碎他,結果被柯然身邊的阿琦鉗制到地上,隻能像一條蛆一樣不停扭動。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給我媽媽償命!”榮希樂凄慘的嚎叫着,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拉扯到臉上的傷口。血滲透出繃帶,開始鮮紅一片。
衆人驚呼,榮德勝立刻走了過來。
“抱歉抱歉,”他對柯然依舊卑躬屈膝,點頭哈腰得哪裡像是剛死了老婆的人。榮德勝朝一旁的保安使眼色,後者立刻上前想要把榮希樂帶走。
結果比他們更快一步的是文亦綠。
文亦綠彎腰,不着痕迹的輕輕推了阿琦一下。阿琦心領神會,立刻松開榮希樂的手。
“你的媽媽?”文亦綠用隻有他跟榮希樂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話,那猩紅的眼眸像鋒利的匕首,随時能刺穿人的咽喉。
“你不配做她的兒子。”文亦綠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句話,溫順無屬性的小綿羊終于撕開僞裝,在剝削農場主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
榮希樂嘴唇開始哆嗦,眼裡震驚加憤怒。但下一秒文亦綠暗中用力一推,榮希樂直接被推到保安懷中。
“快把少爺帶下去。”榮德勝立刻下令。
憤怒尖叫的榮希樂被帶離靈堂,一切又恢複如初。
柯然從何重手裡接過點好的香,然後再遞給文亦綠。
文亦綠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目光,包括榮德勝。他把香舉至眉間,閉眼,然後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一路好走。”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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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墓園後,文亦綠情緒依舊低落。
他倒是沒有一聲不吭,隻是人多了一分迷茫,少了一絲鮮活。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結束之後又能怎樣?
文亦綠看着窗外遠處的墓園,瘦削的下颚微擡,深深呼吸着。
坐在一旁的柯然遞過來一個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