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的周子衿顫抖地更加厲害,因着雙手向後被綁的姿勢,肩膀兩側的骨頭突出地吓人。
趙無安覺得他可以直接去醫學院當人體骨架了。
餘光看到周子衿手腕滲血的紗布,趙無安有些心軟。
“我放開你,别鬧了哈。”
周子衿的頭輕輕晃動,不知是同意了還是仍在啜泣,小小一個人縮在床頭,脆弱得像随時會被折斷。
“啧。”趙無安放開周子衿,見他沒再折騰就坐回了椅子。剛打開手機,他就看到周子衿在偷偷抹淚。
“服了!”趙無安煩躁地扒拉着頭發,從桌上拿起鑰匙,“說好啊,我送你回家,你就不能去找周洛書的麻煩了。”
周子衿沒有回應,沉默地站起來跟在趙無安身後。
感受到背後跛腳走路的身影,趙無安低罵一聲蹲到地上,“上來吧。”
周子衿貓似的爬上他的後背。趙無安沒走兩步,便覺得後背的衣服濕了一塊。
沉默的氛圍一直持續到趙無安将周子衿背回卧室。
周子衿站在門口擋住要進去的趙無安,不敢與人直視的眸子被掩藏在碎發之下。
趙無安被周子衿抗拒的模樣氣笑了,發誓再也不同情心泛濫。
“怎麼,周少爺還有吩咐?”趙無安調侃,“還要我背你去哪啊。”
周子衿隻是沉悶地低着頭,幽靈一樣。隻有緊握着門把手的右手暴露了他不平靜的内心。
“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周洛書。”
“什麼?”周子衿的聲音太小,連站在對面的趙無安都沒聽清楚。
“明明是我被拐賣了!我也想上學,想彈鋼琴,想過周洛書過去十幾年過的那種生活,我也不想爸爸媽媽丢臉的。我很努力的在改了,可爸爸媽媽還是不喜歡我。”
“周洛書搶走我的爸爸媽媽,搶走我的家,搶走我十幾年的人生。現在,卻連我住在這裡都容不下,憑什麼!”
說完,瘦弱的周子衿關上房門,巨大的聲音響徹整座别墅。
趙無安莫名其妙地撓頭,一轉身,看到了呆愣在樓道裡的周氏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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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上門後,宋柏璋泡了個澡,從系統商店裡買了杯熱牛奶,舒舒服服陷在柔軟的大床裡睡了一大覺。
住在隔壁的趙無安卻沒這麼好運,他隻要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起青年含着淚光的眼睛。
那裡滿溢着委屈與不甘,無處控訴,隻能向無關緊要的保镖,提出注定得不到回應的質問。
要跑出病房的倔強表情,吵着回家的哽咽,困獸般無望的低吼。
沈城對他大概是有誤解。
沈城口中的周子衿是一個粗魯無知的人,身上帶着無論如何都洗不去的臭味。
說他是東郭先生的狼,擁有最原始的惡。
前些日子被綁架時,周洛書本來已經逃脫,為了救周子衿才又折返回去。周洛書拼死攔住綁匪讓周子衿逃出來報警。
可周子衿卻恩将仇報,回到家裡一聲不吭地躲進卧室裡,即使遇見了周父也沒有說出綁架的事。
他想洛書死,這樣周家的家産就算是他的了。沈城說。
惡心透了,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人。這是當時趙無安的想法,他之前當過幾年兵,最讨厭懦弱沒義氣的人。
要不是他媽逼着他過來找趙無安回去認祖歸宗,不然就掃地出門,他絕對不會跟這種人有接觸!
可是……
隔壁響起試探的敲門聲,趙無安一個鯉魚打挺蹿下床,躲到門後觀察狀況。
他現在是一個保镖,應該保持良好的專業素養和責任心。
“子衿,吃早飯啦,媽媽讓人煲了海鮮粥。”是何婉如。
屋内沒有回應。
周子衿的屋裡非常安靜,他似乎一直在睡覺。
趙無安看了看表,已經十點了。
果然是個饞懶皮滑的主。
趙無安嗤笑一聲回到床上,糾結了整晚的他才是那個大冤種。
何婉如又叫了幾聲,不一會兒把要去上班的周宏偉也叫了過來。
就在兩人嘀咕着要放棄的時候,周子衿屋裡突然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趙無安猛地睜眼,沖出房間來到周子衿門外。
“退後,我來開門。”說完,趙無安飛起一腳将門踹開,剛站穩就看到拿着鑰匙匆匆跑來的傭人。
趙無安:“……”
來不及尴尬,房門被踹開的瞬間,漆黑的房間傳來撕心裂肺的求饒:
“啊啊啊!!!别抓我!别抓我!我求求你們了,我跟你們回去,不要再打了!”
“嗚嗚,媽媽我腿好疼,好冷啊,爸爸媽媽快來救救我吧。”
“我不跑了,真的不跑了,再也不跑了,警我也不報了。我的腿已經瘸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嗚嗚嗚,爸爸媽媽你們怎麼還不來救我。”
周宏偉下意識看向妻子,隻見她捂着嘴後退半步,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