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下山除魔,更多是為了尋找魔骨,算上宋柏璋和夏晚也隻有五個人。
一路上夏晚對宋柏璋的照顧無微不至,一切都以他的心意為準。另外三名弟子輩分低說不上話,況且宋柏璋的要求無一不在提高大家的生活質量,于是一路上都很和諧。
這日在當地最好的旅館裡落腳後,夏晚照例來找宋柏璋閑聊。
“又在看案宗?”夏晚自來熟地坐下,伸手抽出宋柏璋手裡的卷宗,滿眼欣賞,“已經翻了這麼多遍,是不是緊張。”
“無聊罷了。”宋柏璋向後靠坐到軟墊上。
此次下山是受到朝廷的委托,朝廷近日發現渤海之東附近一座富庶熱鬧的城池多年委派人進京述職。後來派了幾波人前去傳召,人入了城後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見了。皇帝知道後派大軍将城池團團圍住,派去城内打探的士兵也全都斷了聯系。
城内居民好像沒看見城外軍隊似的,照常出入城門,過着尋常的日子。将軍派人跟随出城的居民打探情況,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頭老百姓,卻全都能讓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跟丢。
如此折騰了大半年後,這是一座鬼城的流言在軍中流傳開來,最終傳到将軍耳中。将軍怕皇帝怪罪辦事不力,這才休書一封去了太微。
這些信息宋柏璋已經看了很多遍,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莫名其妙。
“明日就能抵達軍營,到時候你與他們跟着出城的居民,我潛入城内探探情況。”夏晚把最安全的工作交給宋柏璋,回護之意非常明顯,屋内躍動的燭光為他柔和的笑容籠上暧昧。
宋柏璋有成算,但也沒有趕夏晚離開。他能感受到有一道視線始終萦繞在頭頂,越來越淩厲。
“聽說你小時候被渤海王領養,他對你好嗎?”夏晚能感受到對面對他的冷漠與拒絕,但他仍想将兩人的關系拉的更近一點。
宋柏璋所知隻有人物生平中寫的那些,但大抵也能看出來渤海王對葉子衿的驕縱,“他好像總因為我生氣,小時候離家出走來太微,還把他打傷了,沒想到過了段時間又收到他送來的一疊銀票。”
“他,是個好人。”夏晚沉默了一會兒,讷讷重複着“真好”。他很慶幸葉子衿遇到了很好的養父,心裡卻不怎麼高興。細細想來,才發現自己一邊希望葉子衿過得好,一邊希望他有一個非常不幸的童年,這樣他才有更多的機會安慰他,并借此拉近彼此的關系。
“能與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嗎,我修煉日久,早已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光景,連父母兄弟都全忘了。”
宋柏璋未置可否,隻覺得那是個可憐的冤大頭。若要給他養這麼白眼狼,他肯定會把人扔回山裡去當野人。
說起來,這冤大頭後來怎麼樣了?幾百年過去,俗世已經改朝換代,他應該也投胎好幾輪了吧。
宋柏璋想起來這裡離渤海城很近,“等事情結束後,你們先回,我要去一趟渤海城。”
夏晚一愣,目光複雜地看過來。
宋柏璋以為他不同意,但他并不是與夏晚商量。
“這裡不比太微,夜涼風大。”夏晚生硬的轉移話題,“雖然修仙之人不懼寒暑,但還是早點暖暖被子睡得舒服。我一會兒給你拿幾個暖爐來溫上。”
說着,夏晚走到床邊要幫他鋪床。
宋柏璋皺眉,“夏師兄,您逾距了。”
夏晚手一頓,竟真的給他鋪起被子來,“子衿怎麼又叫我師兄,我第一次見你便覺得面善,自心底裡與你親近。你與我弟弟長得像極了,我把你當親弟弟,子衿就莫要與我生分客氣了。”
剛還說父母兄弟全忘了,現在又說宋柏璋像他弟弟。
宋柏璋不喜歡别人碰自己的的東西,他想着一會兒着人換套新被窩,沒有費口舌與夏晚争論。
“夏師兄哪裡話,我若認了哥哥,渤海王豈不是又多了個兒子。”
“叩叩。”
房門被敲響,夏晚看宋柏璋沒有要去開門的想法,掖好被子走過去開門。
一個同行的師弟站在門外,“李春師弟修煉出了岔子,您去看看吧。”
“好的。”夏晚對宋柏璋道别後快步走向隔壁房間。
宋柏璋撐着桌子看向門口闆着臉的“師弟”,“進來坐坐嗎?”
“師弟”眉頭微皺,“已經深夜了。”
“所以呢?”
“小師叔難道要請所有人夜談嗎。”說着,“師弟”關門走到床邊,他看着空蕩蕩的手心沉吟片刻,反手接住身後扔過來的戒指,沒一會兒手上多了一套嶄新的被褥。
“渤海确實比太微冷了許多。”
“師弟”沉默換了全部被褥,宋柏璋走到他身邊,還沒靠近便感受到了幹燥蓬松的被子暖烘烘的。
“玄安。”宋柏璋用小指勾住“師弟”的小指,見他不為所動又換了個稱呼,“上仙,師父,師尊。”
他每換一個稱呼,玄安冰塊似的臉都柔和下一分。
“我這手冷的要命,幾天都沒回溫了。”
玄安雕塑一樣呆立,全部心神都落在了沿着他手背向手臂攀爬的冰涼觸感,像是毒蛇的鱗片蠕動着劃過皮膚,驚起滿身的顫栗。
宋柏璋還想更進一步,手上蓦然一空,整間屋子又隻剩下他自己。
好久沒見過臉皮這麼薄的愛人,宋柏璋新鮮的不得了,不停回憶着那隻泛紅的耳朵。
敲門聲又響,夏晚站在門外,“子衿睡了嗎?我看你指節泛紅,打了熱水過來,還放了防凍瘡的藥。”
夏晚邊說邊推門,房門剛被推開一道縫隙便被從内用力關上,任由夏晚再怎麼用力都推不開了。
宋柏璋看着再次出現的玄安,笑意再也按捺不住,“我睡下了,改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