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觀終于迎來了百年間一直等待的轉機,邬識緣卻逃跑了。
逃避可恥但有用,他現在腦子很亂,需要靜一靜。
和觀内的轟動熱鬧不同,草廬内安靜得可怕,邬識緣撐着桌子,直勾勾地盯着攤開的紙張。
紙上列出了一長串名字,墨迹還未幹。
邬識緣提筆圈圈點點,在每個名字後加上标注,姓名、身份、所屬宗門、相關劇情……他一筆一筆,将那道聲音提及的人和事一點點記了下來。
如果死亡是他的宿命……
邬識緣捏緊了筆,筆尖停留在紙面上,墨水糊成一團,他看着那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突然摔了筆,捶桌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去他娘的白月光!
荒唐!可笑!有病!奶奶的!都去死吧!!!
邬識緣一把掀了桌子,東西“霹靂乓啷”掉了一地,他撿起摔成兩截的蠟燭,指尖一搓,撚出一豆靈火,靈火燃燒的速度很快,紅燭上流下幾道蠟油,好似一行行血淚。
蠟油滾燙,在手背上留下一滴滴燒灼的紅痕,邬識緣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擡手一揚,将蠟燭扔到了地上。
寫滿了名字的紙被燒得幹幹淨淨。
憑什麼他得死?!
憑什麼死的不是那些主角?!!
憑什麼那些人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而他隻是個工具人?!!!
“燒死,都燒死……”
胸口一陣悶痛,貿然使用靈力使得還未完全愈合的靈相又撕裂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從肺腑間向外蔓延。
邬識緣深吸一口氣,唇邊掀起嘲諷的弧度。
這白月光誰愛當誰當,他才不稀罕!
想讓他死來成全主角們,想都别想,要活要死他自己說了算,就算是死,也得他心甘情願。劇情又如何,天道束縛又如何,逼急了他就先下手為強。
邬識緣拿起劍,撥了撥地上燃燒的一團。
紙筆已經燒成灰了,不過紙上的内容都記在腦子裡。邬識緣仔細回想了一下,主角們的修為境界各不相同,有像師弟這種剛剛嶄露頭角的新人,也有謝行昀和師逢春這種已然功成名就的俊傑。
前者解決起來輕輕松松,至于後者,想要殺的話就得提前做打算了。
短短幾秒鐘,十幾種殺人放火的法子就成形了。
近水樓台,先殺師弟。
修長的手指撫過劍身,手背上的紅痕映在眼底,暈出一片赤紅的癫狂之色,邬識緣冷笑一聲,正思索着什麼時候動手比較好,門突然被敲響了。
“笃笃——”
時間停滞,好似被按下了休止符。
“哐啷”一聲,桃木劍從手中滑落,邬識緣渾身一震,眼神驟然變得清明起來。
殺人滅口?
他是瘋了嗎?!
“識緣,你在嗎?”
邬識緣掃了眼一片狼藉的屋子,捏了捏眉心,心力交瘁:“師父,我在。”
老觀主如釋重負。
梧桐子認主打亂了所有的計劃,整個收徒大典都被打斷了,等到将一切安排好,他才發現邬識緣不見了。
老觀主心裡發虛,今日變故之前,他一直想把梧桐子和九霄觀都傳給邬識緣。
畢竟是從小帶到大的親徒弟,他私心裡自然是偏向邬識緣的,但梧桐子已經認了主,對方是個接連突破三層境界的天才,八成就是老祖宗說的轉機。
梧桐子不能旁落,連人帶劍都必須是九霄觀的。
思及此,老觀主輕輕歎了口氣。
隻能委屈他這個大徒弟了。
邬識緣拍了拍道袍上沾的塵灰,從草廬裡走出來:“師父。”
房門被掩上,狼狽與瘋狂都留在屋子裡,邬識緣神色平靜,又變成了九霄觀人人稱贊的大師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師徒倆面面相觑,一時相對無言。
老觀主不知該如何開口,邬識緣離開大殿的原因可想而知,再問無異于傷口上撒鹽,可若是開門見山,又恐叫他這個大徒弟寒心。
“最近忙于觀中事務,一直沒有來看你,識緣啊,你的傷如何了?”
原本好得七七八八,方才急火攻心擅用靈力,恐怕又要惡化了。
邬識緣平靜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師父不必擔憂。”
又是沉默。
邬識緣心情複雜,他是被太明撿回九霄觀的,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太明對他向來親厚有加,他早就将對方視作了親人。
二十多年親師徒,他們從未如此生疏過。